清早,瞳輕輕拍了拍蘇木槿酣睡中微紅的臉蛋,輕聲喚道:“槿兒,起床了。”
“嗯……嗯?”她呢喃著,突然,猛地睜大眼睛,“你剛才叫我什么?”
瞳笑著搖了搖頭:“你已經自報家門說是姓蘇,總不能讓這全府的人都知道你是那江洋大盜吧。”
“好好好,那就這樣吧。”蘇木槿嘟嘟囔囔著準備起來,突然發覺自己還被他箍在懷中,不禁有些尷尬,她板起臉怒道:“你這算怎么回事!憑什么讓我和你睡在一起!”
瞳饒有興致地支起腦袋,眸子的墨色越發濃重,“要不是我給你暖被窩,你能睡那么香嗎?怎么一起來就翻臉不認人。”
蘇木槿頓時雙頰駝紅,像個受欺負的小媳婦一般:“可我還要清白名聲呢……”
瞳差點笑出聲來,這還是那個叱咤江湖的蘇木槿嗎?他湊近她美得不像話的臉頰,低聲道:“沒關系,我不告訴別人。”
“你!”蘇木槿一時氣結,說不出話來。
“好了,趕緊起來吧,還要喝藥呢。”他當真像是在哄小孩。
蘇木槿白了他一眼,從他懷中坐起,三千青絲柔順的散在身后,陽光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
瞳躺在一邊,心中有說不出的微妙之感,他自覺對這女子特殊,做了很多自己都想不到的事,卻也不愿承認什么,他不會忘記童年里那些沒有血色的硝煙。
眸中寒光一閃。
女人,不過都是一樣的。她,也不過是他手中的籌碼。
“咚咚咚。”有人敲門。
“進來。”瞳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陰冷,蘇木槿疑惑地回頭看了看他。
綺云垂著頭向床邊走來,她抖著手端過藥碗,瞳挑起眼睛,看她臉色蒼白,問道:“你怎么了?”
“奴婢,奴婢昨晚受了風寒,今天有些不舒服。”
“事情交給別人做吧,你休息一天。”瞳接過碗。
“謝謝王關心。”綺云行了禮,便退下了。
瞳把那黑乎乎的藥遞給木槿,她正要喝下,突然頓了頓,蹙起柳眉。
“怎么了?”瞳從她手中奪回碗,低頭一嗅,當即掀開被子沖出門去。
蘇木槿攏了攏頭發,背后濕了一片,和妮婭處久了,她早已沒有戒備別人下毒的習慣。幸好方才她因為想一次灌下所有藥湯而深吸了一口氣,聞出了端倪,否則……
綺云正走在小徑上,心中懷揣不安,突然,一只手提住了她的衣領。
那只手殺氣騰騰,來勢洶洶。綺云驚叫一聲,已經被拎到了轉廊的立柱旁。
“王!”她看清來人,面色更加煞白。
瞳端起那藥碗便要往她嘴里倒,她拼命向后躲著,哭叫道:“王!饒了奴婢吧!”
這時,又來了一只手,那手柔白纖美,輕輕拿過了瞳手里的藥碗。
“槿兒?”
木槿沖瞳搖搖頭,轉向綺云:“你為什么在我的藥中下毒?”
綺云抽泣著,額前的頭發凌亂地沾在汗濕的皮膚上,她像是被抽干了渾身的力氣,靠著立柱癱軟地滑坐下去。
“我不能說!我不能說!”她拼命搖著腦袋。
她如何能說,她要親手斷送妹妹的一生嗎!
瞳冷哼道:“不說也罷,我看你能忍受幾天地牢之苦。”
“等等!”蘇木槿抓住他的手,“不要這樣,她必定是有難言的苦衷,我看這件事就算了吧。”
瞳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算了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木槿笑了笑,“我們快回去吧,你看我連衣服都沒有穿整齊呢!”她拉住瞳的手臂,眨了眨眼睛。
瞳猶豫了一下,隨她往自己的房間那邊走去。
“王,你趕快帶著我飛到房頂上去,別讓別人看到了!”木槿小聲說道。
“嗯?”
“快點!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轉到那房屋的側面,兩人無聲無息掠上了屋頂。
木槿趴在那瓦礫上,悄悄往下看,綺云還坐在原地哭泣。
突然,她指了指不遠處一叢茂密的植物。
瞳順著她的手指望去,一個綠色衣著的小丫鬟藏在植物背后,還真是不容易發現。
那丫鬟提了提裙子,四下張望了一番,便竊手竊腳離開了。
“怎么會是她!”瞳低聲道。
“她是誰?”
“醉月的丫頭。”
木槿愣了愣,“我們下去吧。”
“下次不要叫我王,我有名字。”他抱起她飛身而下。
“怎么樣?”醉月問道。
“果然,她發現了。”那綠衣丫頭小心關上房間的門。
醉月得意地笑了笑,“那,綺云有沒有說什么?”
“她怎么可能敢說。”
“她自然不敢說。”醉月又問道:“瞳哥哥把她關起來了嗎?”
“沒有,那姓蘇的女人好像說了些什么,他們就走了。”
醉月大笑起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醉月她為什么要對你下毒?你們昨日才相識,遠無怨,近無仇。”瞳怎么想也沒有頭緒。
“不要再想這件事了,女人的心思,你是猜不透的。”蘇木槿笑道,“以后我多加小心就是。”
瞳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出神地點點頭。
忽然,門外響起侍衛的聲音。
“王!天竺王子來府上拜訪您了!”
西域漠北各國的王孫貴族常常互相走動,也沒什么特別。
瞳應了一聲,便習慣性地喚道:“綺云,更衣。”
這一次,沒有人應他。
瞳愣住了,隨后猛地一拍腦門,自嘲般笑了笑。綺云興許躲在哪兒哭呢,自己怎么糊涂了。
“王……瞳,你要穿哪一件?這里好多衣服啊!”蘇木槿已經打開了房間里的衣柜。
瞳心中一熱,“隨意拿一件就行。”
她提起一件淺藍的絲袍,撐開衣襟,幫他穿好。
那感覺,和綺云不一樣。
瞳只覺得,槿兒就像個女主人,這房間,就好像是他們的家。
她給他系好胸前最后一顆紐扣,要是再說一句“晚上不要喝醉了”,就真的是個女主人了。
當然,她沒有說。
倒是他叮囑道:“你可不要趁我不在逃跑了。”
“我知道,你府上所有的高手都看著我呢。”蘇木槿不耐地接道。
瞳笑了笑,出去了。
他越來越覺得,她一點也不像是被他囚禁起來的一個籌碼。
瞳不在屋子里,四周突然安靜下來。
木槿的手又不由自主拂上了三弦琴。
高山流水自她指尖淌出,她深深浸在琴音的溫泉中,連日不斷的任務讓她很久沒有享受這樣的滋潤了。
曲終,身后響起零落的掌聲。
那白衣男子優雅的微笑。
蘇木槿輕嘆一聲,“他還是放心不下,讓你來監視我。”
“不,是我自己來的。”眩坐在她面前,“接待客人的事自然要主人來做,我也幫不上忙。”
她沒有說話,只笑望著他。
“蘇姑娘,你的手傷怎么樣了?”
“多謝南眩王掛念,已經不礙事了。”
“呆在房間里太氣悶,不如出去走走吧。”眩提議道。
蘇木槿有些猶疑。
眩見狀打趣道:“有我在,料你也跑不掉。”
王府的后花園蘇木槿是第一次來。
這兒百花斗艷,都是西域的奇異花種,妖嬈鮮艷,極其奪目。
“怎么樣?好看嗎?”
“嗯!”蘇木槿興奮地點點頭。
無論她是祭殤的成員也好,是個大盜也罷,女孩子終歸是喜歡花的。若她還能施展輕功,定要圍著這片花海飛三圈才過癮。
兩人在濃郁的芬芳中坐下。
眩人如其表,溫婉體貼。同他在一起,木槿絲毫不覺得拘束,他沒有皇子的架勢,只像個鄰家的哥哥。
不一會兒,兩人之間就像是熟稔的朋友一般,很是融洽。
時間在愉快的氛圍中過得很快。
臨近傍晚的時候,瞳回到房間里。
他打量著空蕩蕩的屋子,原本溫和的面色瞬間冰凍起來。他轉身揪住門口侍衛的衣領,還不等他開口,那侍衛連忙解釋:“南,南眩王帶著那位姑娘出去了!”
“去哪了?”
“好,好像往后花園那邊走了。”
瞳雙腳一蹬,轉眼間便沒了人影。
蘇木槿和眩一襲白衣在艷紅的花海中顯眼得很,他們的笑聲也同樣響亮。
瞳無聲無息走近他們,心里是說不出的憋悶。
“眩,晚上去前廳,有筵席。”他突然說道。
兩人被瞳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身來,這才看到背后的他。
“行,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準備。”眩又看了眼木槿,便離開了。
“瞳,你干嗎一驚一乍的。”木槿小聲埋怨道。
他冷起臉,“我一驚一乍?是你心里有鬼吧!”
蘇木槿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你在說什么!莫名其妙的!”
她轉身徑自走了。
他站在那里冷笑兩聲,是啊,自己真是莫名其妙,說些什么怪話。
酸溜溜的味道彌漫開來,幾乎掩蓋了花香,只是身在其中的人,渾然不知。
一見鐘情這種事,平凡人都不信,何況他一個冷冽至極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