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湮正在熟睡,突然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他不耐煩地起床去開門,好半天才勉強睜開朦朧的睡眼。
眼前的女人似乎是仙女下凡,美得不可思議。
“木槿!你怎么來了!”墨云湮以為自己在做夢。
木槿把一個小小的紙包遞給他,“這是一味奇藥,你按照里面的字條給瞳服下,他會找回失去的內力,甚至更多。別告訴他,如果你信得過我。”
她說完扭轉身去。
“等一下!木槿,這,這是你從哪里拿到的。”
她沒有回頭,“拿我自己換來的。”
太陽在空中懸掛了很久,瞳才從睡夢中醒來,這一覺,睡得好舒服。
他閉著眼睛,回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下意識的,他伸手摸了摸旁邊。
空空蕩蕩的。
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她已不知去向。
垂首,床上,竟然有一塊已經變成暗紅的血漬。
瞳坐在那兒,睜大眼睛看著這血腥的痕跡,許久無法動彈,他的手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原來,她并沒有委身于太子。
她昨夜故意作出那放蕩的姿態,可是對他的絕望?
她定是永遠不會回到他身邊了。
他像是行尸走肉似的下床,穿衣,洗漱,去前廳。
墨云湮已經等在那里,瞳的位置前擺著一杯早茶。
瞳目光呆滯,像是渴極了,看也不看便將那一杯早茶一飲而盡。
墨云湮松了一口氣,又緊張起來,他也不確定蘇木槿究竟是不是使詐,他仔細看著瞳,生怕他出什么事情。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瞳的眉頭皺了起來。
“怎么了!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墨云湮一下子跳起身。
“你干嗎這么緊張,我只是覺得身體有些奇怪的發熱。”瞳扭頭看向墨云,目光有著說不出的凌厲,儼然和方才神情恍惚的男人不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沒,沒什么。”墨云湮低下頭喝茶。
“你快說!”瞳沖動地揪住墨云湮的衣領。
墨云輕嘆一聲,緩緩道:“木槿,木槿她昨天來找過我。”
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然后呢?”他迫切地問道。
“她遞給我一個紙袋,里面有一粒藥丸,還有一張字條。我按照字條上寫的,把藥丸磨成粉末,倒在茶水里,讓你喝下去。”
“怎么會是用茶水服用?茶水不是解藥的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她不會害你。”
“你相信?那你為什么如此緊張。”瞳虛起雙眸。
“你不是說你身上熱熱的嗎?難道是藥力發作了?”墨云轉移了話題。
“這藥是做什么的?”
“是幫助你增長內力的。”
瞳聞言就地打坐,盤膝運功。
他驚訝的發覺自己的內力變得異常雄厚,幾乎是從前頂峰時期的幾倍。
“墨云,她給你的藥丸是什么樣子的?”
“我覺得有些像珍珠。”
瞳的唇顫了顫,他已經猜出了七八分,“她還說什么了嗎?”
“她說,這藥丸是用她自己換來的。”
瞳像是一下子被抽調了靈魂,跌倒在座椅上,身為皇室子弟,他怎能不知皇宮里有這樣一枚國寶丹藥。
天啊!他究竟做了些什么混賬事!她一門心思為他,他居然恨她,又懷疑她,甚至,對她做出那樣的事情……
這時,綺云急急忙忙走過來,“王,來了兩位小姐,急著找您。”
瞳猛地跳起身來,快步向前廳走去。
媚水洢和妮婭在房間里來回踱步。
“木槿在哪里!”看到瞳,兩人一起喊出聲來。
瞳搖搖頭,神情有些罕有的恐慌,“我醒來時她已經不見了。”
媚水洢猶疑了一下,局促地說道:“你,你有沒有對她做什么事情?”
瞳咬緊牙關,緩緩點了點頭。
水洢睜大眼睛走上前去,“你做了什么!”她的眼睛里已經涌出淚花。
瞳不語。
水洢控制不住,狠狠在他臉上甩了個巴掌。
妮婭在一旁瘋狂地搖頭,淚流滿面。
隨后趕來的墨云湮見到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水洢死死盯著瞳的臉,發出顫抖的聲音。
“祭殤所有的女人,從小就會服食一種奇毒,自此,若近男色,皆毒發身亡,死狀慘不忍睹。”
瞳好像當頭一棒,他不敢相信水洢說的,他不愿意相信。
她昨晚那樣笑,她的溫暖的身體,她冰涼的吻……
他究竟傷害她有多深……
像個瘋子一樣,他扭頭便跑了出去。
“等等!”水洢和妮婭用輕功飛快追了出去,墨云也連忙緊跟出去。
縱情崖。
木槿坐在這崖邊,她一手捂著劇痛的腹部,一手支撐在身側,她已經有些不能正常呼吸了,只得微微張著烏紫的唇。
崖下,沒人看過那是怎樣的景象,恐怕是森森白骨,恐怕是鳥語花香,那里是一個個不屈服的女人的亡魂,她們不畏懼那奪命的禁令,她們放縱真愛真情。
恐怕沒有哪個女人能忍受得了那奇毒發作的痛楚,皆是從這高高的縱情崖一躍而下,帶著滿心的幸福,滿足。
木槿不是,她的經歷似乎太過于悲涼,最終,他是帶著滿腔恨意要了她,她還負了另一個愛她的男人。
她流著淚,顫抖著手指在一旁堅硬的泥土上,用力刻畫著,“朧,今生我負你,來生我愿予你為妻。”尖利的沙礫割破了她白皙的指尖,那些歪歪曲曲的字跡染著絲絲妖艷的血色。木槿凄然望了望天邊,眼前似乎浮現起瞳冷俊的面孔,他邪魅的笑容,他們的追逐打鬧,她微微笑著,緩緩爬向崖邊,那種撕心裂肺的劇痛已經沒有辦法讓她站起身來,瀟灑地跳下這懸崖。
她一點一點向前爬,汗水滴落在身側,說不清是因為超負荷的動作還是因為腹部的痛楚,她感覺自己腹腔里的臟器在潰爛,在融化。
到了,崖下綠油油一片,還騰著若有若無的白霧,那里應該是很美的地方吧。
木槿閉上眼睛,在心里默念著心上人的名字,滾落下去。
風在耳邊呼嘯,一陣極其尖銳的疼痛從身體里釋放出來,木槿倒吸一口冷氣,昏死過去。
“槿兒!”瞳瘋狂喊叫著向縱情崖飛奔而來,他的速度風馳電掣,剩下的人怎么也追不上他。
“槿兒!槿兒!”他不斷呼喊著,看著空無一人的縱情崖,他心里的恐慌無限的放大,他踉踉蹌蹌朝著崖邊走去。
看到地上的血字,匍匐到崖邊的痕跡,瞳膝下一軟跪坐下去,他的拳頭被死死攥住,指節泛白,手臂青筋爆出。
有風拂過,他覺得面頰一片冰涼。
他想象著一個倔強不屈的女人,頂著心上人的厭惡和痛恨,投入一個她并不愛的男人的懷抱,只為拿到一顆丹藥,讓她的心上人奪得天下,然后用這樣一種慘烈的方式離開。
難道,江山美人,真的不可以兼得嗎?
沒有她,他突然覺得江山有何用,權利用何用,什么比得上她偎依在他身旁。
他站起身子,后面,水洢妮婭和墨云已經追趕過來。
他一步步向崖邊走去,墨云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他,撕心裂肺地叫道:“你做什么!”瞳木然不語,堅定地一步步往前走,墨云狠狠在他臉上扇了一個巴掌,“瞳!”
“墨云,我想再看看她。”瞳低聲道。
墨云沉默著,“小心些,這縱情崖深不見底。”
瞳縱身一躍,跳了下去,墨云終歸不放心,跟著跳了下去,已然淚流滿面的水洢和妮婭也緊隨其后。
崖下,木槿躺在一棵樹下的草地上,她已經衣不遮體,一些白色的綢緞掛在一旁的樹上,許是這樹阻擋了一些下墜的力道,她還不至于摔死,但毒性已經發作,她一直昏迷不醒。
瞳急切地四處張望著,腳步凌亂不堪。
突然,他看向她的方向,飛一般跑過去,“槿兒!”
他瘋狂抱住她,用力箍住雙臂,像是要把她塞進他的胸腔里,“槿兒,槿兒……”他低低呢喃著,一旁的幾人見狀流著淚扭過身去。
瞳抱得太緊,壓迫了木槿微弱的呼吸,她竟輕輕咳出聲來。
“槿兒!”察覺到那細小的聲音,瞳驚喜地抬起頭來。
木槿微微睜開眼,看到瞳,她竟不安地皺起眉來,她的唇輕輕張了張,瞳連忙湊過去。
“瞳,別,別看我,很丑……”木槿知道毒發后,最終會毀容。
“槿兒不丑,槿兒還是最美的。”瞳搖著頭,抱起她來。
水洢和妮婭亦走了過來,她們倒沒有瞳的那份驚喜,她們知道槿兒終歸是要離開的。
銫劍的毒,天下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