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沿著湖邊往“憶園”走去。
白冰封凍的湖面,較其它的季節,自有它的動人之處。
往日的漣漪冰凝成靜態的圖畫。恬靜下面,卻涌動著勃勃的生機,活泛的湖水、靈動的魚兒,絲絲縷縷的綠草在肆意地晃蕩、勾引著,誘發一片喋喋之聲。
遠處,從一片枯黃中彌漫、升騰起一股霧氣,緩緩向湖面蔓延,宛如一方薄紗,飄飄晃晃,傾刻間,一切在眼里都顯得影影綽綽,曼妙、虛幻……
“果然是各有妙處。就如姑娘,環肥燕瘦,風味各不相同啊……”龍行天這會兒根本就不像個九五之尊的皇帝,那神態,那口吻,與一個依紅偎翠的老嫖客一般無二。
隨行的幾個紈绔貴族子弟馬上回應一陣猥瑣的笑聲。
被刺耳的笑聲所包圍的笑笑,陰著個小臉,深潭般的大眼望望那個看看這個,嘟著小嘴隨著走了幾步,突然甩開了蔡燊綿軟的手,悶聲不響地往右邊的茶樹林跑去。
“笑笑你又上那兒去做什么?跑慢點……”蔡燊在身后慌不迭地喊。微蹙的眉宇間,透出一縷擔憂與關切。
那個要被笑笑“撥毛剁頭”的浪蕩子在一旁嗤笑:“爬樹爬上癮了,真是狼性未改,果真是個名符其實的狼女!”
蔡燊粉臉掙得通紅,拳頭緊攥,“請你閉嘴!再胡言亂語,小心讓小廝們將你扔進湖去!”
龍行天卻癡癡地望著笑笑嬌小的背影,一付陶醉的樣子,讓那雙本來便有些細長的眼眸微瞇淺,追隨著那一抹淡綠在樹林間忽隱忽現。
蔡燊突然明白笑笑為何甩開自已跑了,臉上便多了一縷戚色。是啊,還不知“憶園”的那個活祖宗怎樣了呢,也不知父帥是否還是要嚴懲笑笑……笑笑當然不敢貿然回去。
龍行天收回了目光,將垂曳到面前的一根藤條扯了下來,嚼著,嘴角漾著一絲深綠,“這丫頭是蔡小姐的人?”問。
蔡燊點了點頭,隨即便堅決地否定:“不,三娘和我們大伙從來沒把她當丫頭看待。三娘可寵她了,吃的穿的和憶情妹妹不差上下。”
“你三娘真是個好人。”龍行天贊嘆道,又問:“這丫頭的奇聞早就在外面到處傳播了,聽說是你從我的未來岳夫大人的劍下救下的?”
蔡燊有些不好意思地應了一聲,心里卻在思索如何讓笑笑平安地度過這一關。
正在這時,接到通報的蔡庭筠帶著大兒子蔡桀與義子歐陽靖迎了出來,“臣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請恕罪!”
龍行天對這位攝政王兼未來泰山還是很敬重的,忙親身扶起,笑道:“國丈大人請起。本欲早些來的,因回宮探視父皇母后耽擱了一些時辰……朕看府內并不是很熱鬧,看來錯過壽宴了。”
蔡庭筠離言,朝蔡燊不滿地看了一眼,這小子,也不知成天想些什么,府里發生這么大的事竟然沒跟皇上稟報!
“回皇上,小女早起的時候出了點事,賓客們想是怕增加臣的負擔而紛紛先告退了,臣真有些對不起各位親朋好友們。”
龍行天笑容依舊,只是放慢了腳步,“哦,蔡小姐怎么了?”
神情卻并不緊張,只是很隨意地將那幾個字從唇邊滑出。
蔡庭筠聞言卻如被挖了十八代的祖墳一般,濃眉蹙成兩條蠕動的黑蟲,噴射出難以抑制的怒氣…….“是臣沒管教好下人,致使小女受傷,累圣上擔心。臣一定嚴懲那作禍之人,保證不再發心類此事件。”
蔡庭筠生恐龍行天知曉未來的皇后受傷而發怒,忙先信誓旦旦。
誰知龍行天只是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好半日才道:“是哪位下人如此膽大妄為?蔡小姐也太不小心了些。”
這是什么話呀,龍行天似乎根本無意關心寶貝女兒的傷情,好像話里還含著責備之意。
蔡庭筠心中不快,臉上便有了陰郁之色,轉身便朝一臉擔心的蔡燊發作了:“讓你們找去,怎么到現在還找不到那個小狼女?莫非她上天入地了?”
蔡燊正要答話,龍行天卻接過話頭:“呵呵,原來以下犯上的是她呀?果然與眾不同!不過,既然是與眾不同,咱們就不能用咱們的眼光去看待她的行為,朕勸岳父大人且不必與她計較,請蔡小姐平日里多加小心便好。朕倒是很喜歡這個小狼女,待大婚時請泰山大人務必將此女一同送進宮。”
這下,蔡家父子全愣在原地了!
蔡庭筠渾身的血液開始倒流!傻子都聽得出來,皇上是看上了笑笑了,自已現在非但不能處治小狼女,反而要供奉祖宗似地養著,然后將她送進宮去。這,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小狼女現在便敢欺負主子,以后仗著皇帝寵幸豈不要爬到女兒的頭上?
不,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蔡燊也大吃一驚。開頭聽到皇上竟然替笑笑說話,求情,蔡燊惴惴不安的心頓時放了下來,他知道父帥再強勢也不敢不尊圣音。聽到后面幾句,蔡燊的心再一次地蜷縮出來,十七年來從未有過的心痛,讓蔡燊不由地“哎喲”一聲喊了出來!
見蔡燊的臉色陡然轉成青灰色,蔡庭筠一把摟住晃晃欲墜的愛子,急得連聲問:“怎么了怎么啦?”
“沒關系……父帥不用擔心……想必是冷著了……”蔡燊掙扎地站穩,望著傲氣十足的龍行天,拳頭不自不覺地攥緊了。誰也別想把笑笑搶走,笑笑是我蔡燊最心愛的人,哪怕是,至高無上的皇帝!
其實,連蔡燊自已都沒感覺到,他對笑笑的感情,不知不覺中,已深深地滲進了另一種因素,那就是男女之情!
蔡燊,他把笑笑當成了前世的女友來愛,來疼。
蔡燊此刻還能想到的就是,離龍行天大婚還有三年呢。三年的時間可以發生許多事,存在著許多變數。龍行天多情而忘情,說不定三年后早就將笑笑給忘了。
既使忘不掉又怎樣?笑笑,永遠不可能是龍行天的人!
蔡庭筠有些狐疑了看了一眼蔡燊,對后面隨后趕來的長子蔡桀吩咐道:“傳府內管事的,讓廚房晚上好好的準備幾桌精致的宴席,皇上與幾位皇子在這兒呢,不得馬虎。”
這天晚上,蔡府的男女主子們全體盛裝出席,紅鬢綠影,斛觥交錯,誰也沒注意到笑笑在哪里。連最疼愛她的夏荷姨三夫人,因座上貴賓,這位風席翩翩的小皇上,是自已未來的女婿,三夫人的心都在這小皇上的身上了,無暇顧及到小笑笑。
而三少爺蔡燊,雖惦記著負氣跑走的笑笑,但并不擔心她會出什么事,她從小便是個生活能力很強的孩子。而且,蔡燊身不由已,還得陪侍著幾位龍翔國的皇子。
可就是在這樣一個歌舞升平的狂歡夜,不起眼的小人物,笑笑,做了件非常了不得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