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笑笑回到“憶園”的時候,有個大人物早在恭候她“玉駕”了。
一晃一搖地跑上臺階的時候,笑笑的心里還在美滋滋地想呢,這歐陽先生的糖葫蘆也不知送來了沒有。要是送來的話,那就先吃飯再吃糖葫蘆,要不糖葫蘆酸倒了牙就沒法吃飯了;要是還沒送來的話,哼,笑笑準備作弄一下這個言而無信的歐陽先生。用什么法子呢?笑笑的眼珠子骨嚕骨嚕地轉(zhuǎn)著想著……
“笑笑,你進來一下。”
正沉浸在自娛自樂中的笑笑,想像著歐陽先生被自已作弄后的那付又氣又惱的樣子,禁不住笑出了聲,哪里還能聽到有人叫喚?
“笑笑,笑笑!叫你呢。”
聲音大而急促,這下笑笑聽見了。
抬頭一看,臉上的笑容越發(fā)如朝露后的桃花,倏地綻放了!“夏荷姨,夏荷姨……”跳躍著撲過去。
站在門口披浴著一身冬陽的三夫人夏荷,整個人顯得更加柔和與嫻靜。淡青色的裙襖,外著一件月白的夾襖,高聳的云髻上只簡單地插著幾根不甚華麗的釧釵……“笑笑進來見過二夫人,二夫人有話問你呢。”說著,拉起笑笑的小手,往屋里走去。
二夫人找自已說什么話呀?她可是從來不愛搭理自已的,有時候還惡狠狠地訓(xùn)斥自已。上次在她的茶盅里放了個毛毛蟲,就是因為二夫人罵自已是“雜種”,還罵是狼生的“狼女”。今天是?笑笑想著,走到了二夫人的面前。
二夫人紅鶯正在沿窗的椅上坐著呢,見到一身雪泥的笑笑,“霍”地站起了身,有些吊三角的眼睛一下提到了額角,撥得極細的眉毛倒立起來,好像是兩條納鞋底的麻線。臉刷得如在面粉缸里滾了三滾,白的像戲臺上唱戲的白無常……“你這個該死的-”
說到這里,二夫人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用力的咽了咽口水,臉上惡煞般的表情略有收斂,象喝過鮮血的嘴一撇:“你對四少爺做了什么?”
笑笑一下便明白二夫人的來意了。哼,那蔡四少也是個窩囊廢,大小伙子了,被一個小姑娘欺負還好意思告訴大人去。
笑笑裝出一付很茫然很意外的樣子,歪著頭想了半天,說:“沒有啊,笑笑今上午陪小姐念書來著。”
三夫人也笑著說:“可不,笑笑如今得天天陪著小女上各種課呢,可不比往常有閑鬧的時間了。”
聽話聽音,二夫人豈能聽不出三夫人的護犢之意?換上以往,她早就一蹦三丈高,一聲升天二聲入地將丫頭夫人罵個狗血淋頭了。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如今的丫頭夫人是未來皇后的親娘,以后她就是小皇帝的丈母娘!
“你不是早就走了嗎?說得好聽陪本小姐念書。”
甩著一方淡紫色繡帕的蔡大小姐一步一晃地走了進來,她用一種很嫵媚的姿式擦了擦水光膩滑的俏臉蛋,睨視眾人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說。
三夫人有些責(zé)備地看了一眼這越變越陌生的親生女兒,又不好明說什么,只得淡淡地說:“情兒上了一上午的課怕是累了吧?回屋歇著去,下午還得學(xué)女紅呢。”
誰知蔡憶情也越來越不把親娘放在眼里頭了,而且時常哀怨地想,憑什么人家的娘都是出身名門,有顯赫的家世,偏自已的娘是丫頭出身?這說出去豈不比人矮一截?這老天也真是瞎眼了,讓自已這么個國色天香的尤物投胎到一個丫頭的肚子里!
不甘心與不情愿,化作了日常言語的乖戾與輕視!蔡憶情看了看在二夫人面前有些拘束的親娘,又看了看死對頭笑笑,不高興道:“三娘總是護著死丫頭!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說完,一扭身子回屋去了。
三夫人聽女兒的這一聲“三娘”,驚呆了,她怎么也跟府內(nèi)的其他孩子一樣叫啊,這不是明擺著不認親娘么?心如萬箭齊穿,眼眶紅了,人也發(fā)愣了。
二夫人見三夫人被親生女兒氣得忡怔在那里,頓時心花怒放。轉(zhuǎn)過臉來,面對笑笑,唇邊還帶著一抹褪不去的幸災(zāi)樂禍,“我也懶得跟你多說,只跟你主子說便完了。”
笑笑見夏荷姨很傷心的樣子,便大包大攬地說:“二夫人有話只管跟笑笑說,笑笑自已的事自已做主!”
“嗨,你個小丫頭片子,口氣倒不小!別以為小皇上的一句無心的話就以為自已要當(dāng)皇妃了。”
“笑笑才不希罕什么皇妃呢。”
“哼,我且問你,你早上為什么欺負四少爺?還說他背上有蝎子害得他沒命的跑,跑到園門口又摔了一跤,如今兩只手掌摔得稀爛,嘴唇也磕破了……你說,該怎么辦吧!”
笑笑好像是大夢初醒,拍了拍小腦袋瓜:“哦,笑笑想起來了,是有這么件事。早上在花園里堆雪人玩,四少爺玩熱了就脫了大襖扔在了地上。回去把衣服穿上的時候笑笑看見他后背上爬著一只蝎子-”
“什么蝎子?是只湖蟹!”
“是湖蟹嗎?”笑笑偷著樂,面上還要裝作不解的樣子:“笑笑遠遠的看去就是蝎子啊,怎么會變成湖蟹呢?不可能呀。二夫人怪笑笑嚇壞四少爺,那,那以后四少爺?shù)谋成显儆行拥脑挘π筒缓傲耍〉盟纳贍斔て剖郑钠谱彀汀Pπσ詾槟鞘菫榱怂纳贍敽媚兀?/p>
三夫人夏荷適時地說:“三姐,這件事笑笑沒錯。她看見四少爺身上爬著一只蝎子而不作聲,那就是笑笑不對了。至于說是湖蟹,小孩沒看真也是有的,可她的用意確是為了四少爺好。”
二夫人被她倆人說得啞口無言,悻悻地走了。
三夫人夏荷心里明鏡似的,她點了點笑笑的小鼻子,笑道:“小促狹鬼,一定是你將湖蟹放在四少爺?shù)囊路系陌桑俊?/p>
“誰叫他將笑笑的小雪人推倒了?誰讓他看見笑笑就罵?”
“小東西,你以為你私下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啊?四少爺也被你整得夠苦了,什么蛇呀蛤蟆的,我想起這些東西渾身都發(fā)麻,虧你還能拿著玩。”
笑笑嘻嘻地笑了起來。
三夫人又囑咐道:“四少爺不喜歡你,你就躲遠一些,別去招惹他,他好歹是少爺。”
笑笑嘴里嗯嗯地答應(yīng)著,心里卻想,少爺就了不起了?少爺就能欺負別人?哼,我才不管他是什么呢,他不犯我,我不犯他。他若犯我,我必犯他!
還真是冤家路窄,沒幾天,這兩個天生的仇家又撞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