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兒，冰兒……。”迷惘之間，耳邊仿佛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那應該是娘的聲音。

“小姐，小姐，你快點醒醒啊，不是我不好，沒有好好照顧你，你可不要離開我……”好象還有眉兒的哭聲。

冰月只是感覺自己的頭好疼，全身好冷，好象夢到她已經死了。隱約間記得她一步一步走進了冰涼的水塘里，水一點兒一點兒淹沒了自己，冰冷的湖水象利刃一般刺骨地扎進她的身體。可是她覺得自己心麻木了，世間的痛苦再也不會打擾到自己了，接下來就什么都感覺不到了。

朦朧中，眾人的呼喊聲，越來越清晰，冰月努力的睜開了眼睛，看到母親和眉兒紅腫的雙眼，不由地心酸了。

“冰兒，我的冰兒，菩薩終于顯靈了，謝天謝地，你終于逃過這一劫了，你如果有事話的，可讓娘怎么活啊。”母親擁著我，喜極而泣。

“我為什么沒有死？”冰月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哀痛重新襲上心頭。這一次自己雖然逃過了天劫，卻仍是逃不了人劫。

“醒了，醒了。”冰月聽到周圍亂哄哄的一群人的聲音。抬頭向四周望去。

在眾多的聲音中，依稀聽到了父親那不停地嗟嘆聲，那是她最不愿意聽到的聲音。她害怕見到父親那張臉。每次見到心里都不由地一顫，唯一的感覺只有痛。

冰月懶懶地閉上了雙眼，淚如斷珠。周圍的一切她不想聽見，更不想看到。

望著大娘父親的那幾位小妾，穿得花枝招展，卻抹著虛偽的淚水。這更讓冰月感到不屑。她為母親感到委屈，母親玉蓉當年只是大娘的陪房丫頭，當年父親一次酒醉之后，將母親占為已有，憤怒的大娘痛打了母親，并想把她趕出門去，可是這個時候母親偏偏懷上了自己，直到今天她也不明白，是不是自己誤了娘的一生，雖然母親從一而終地對待父親，可父親卻把一顆心分成了許多份，不知道哪份最重。也許母親連那重多的份額里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就連她這個女兒，而且還不是唯一的女兒，在他的心里就更不知道會占據多大的一隅之地了。

更何況他還要指望著自己這個女兒攀親附貴，保住他的官位呢。桌子上那道明黃色的圣旨上清楚的說明了，她從現在開始已經被封為和碩郡主，半個月這后就將前往遼國和親。

滿屋的愁云慘霧，仿佛盛滿了人世間所有的悲哀，空氣異常地沉悶。

“小姐，先趁熱喝了參湯。”眉兒體貼地說道。

“對啊，冰兒，大娘要急死了，快喝了吧！這些日子啊，我們都急死了……”這個聲音是她平日里最討厭的聲音。在這個府里，自己是這個家里最不起眼的人雖然自己的父親是李教仁官居太尉，但因為母親的身份是上不了臺面的，打從自己出生起已經過去十五年，自己也只是在年節的時候，府里的人才能記起還有這么一位小姐，今天聽到這樣的話，引得冰月一陣冷笑。

“出去……”雖然她的聲音很低，卻無形之中有一種攝人的力量。

父親朝大娘瞪了一眼，大娘悻悻的呶喃了幾句，轉身走出屋去，其實的幾位見到這種情形，也都紛紛退了出去，不一會的工夫，剛才還姹紫嫣紅圍在床邊身影都不見了。

“冰兒，不要這樣，你是母親的命啊。你死了，母親也不能活了。”母親再一次啼哭起來。

“是啊，小姐，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夫人一直在看護著你呢！”眉兒說道。

映入她眼簾的是母親那清晰可數的白發，皺紋橫生的臉上寫滿了憔悴和疲憊，眼睛里布滿一道道血絲，母親眼中曾經的那一絲絲渴望，也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流逝，慢慢的熄滅。那張日見蒼老的面容里還可以依稀看到從前靚麗的影子，無情的等待卻已經將那一點點光亮消磨待盡。

自己平時里為什么沒有注意到，母親已勞累至此。冰月的心軟了。在這個家里只有母親和眉兒是真心對我，自己又怎么能再去傷害已經年華已逝的母親呢？

“母親，我沒事了，？”冰月抬起手，幫母親把淚水拭去。

“冰兒，都是我害了你啊，是我沒用！”母親哭著跪到了父親的面前“老爺，我求求你了，冰兒可是你的親生女兒。”

“那又怎么樣，難道你讓我抗旨嗎！”父親的話冰冷無情。

“那怎么辦，難道讓我眼睜睜的看著冰兒遠走他鄉嗎，天啊，我到底做錯了什么，老天要如此對我”母親泣不成聲，剛剛經歷了死別，更讓她對即將到來的生離痛苦萬分。

“你真是婦人之見，朝庭上定下來的事，豈能說變就變！”父親喝斥道。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既然不能抗旨，那就讓我去吧。我嫁，愿意嫁了。”冰月突然迸了這句話，讓母親的哭聲嘎然而止。“冰兒！”母親的一聲輕喚，讓冰兒痛徹心扉。

“都出去吧？我想自己靜一靜。眉兒，你送我母親先回去休息。”冰月依舊面無表情，也許這個對于她來說安靜是唯一的要求。母親的眼淚，讓她覺得自己心里空洞洞的。

聽到冰月的話父親的聲音明顯帶了喜色，過來把母親拉出了起來：“快，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準備。”

屋子里的一切又歸于平靜，只是自己心頭淚未干，愁又起。冰月起身，打開了窗子，不遠處的一泓碧水，滿眼清蓮，卻沒了生機。那清淡的香味已經慢慢消失，只剩下片片殘荷，懶懶地耷在即將枯萎的荷葉上……“留得殘荷聽雨聲”這滿池的荷花，也曾經是粉白紅潤，搖搖曳曳，風情玉露，一切美的恰到好處。才不過幾日的光景，卻已經是如此光景。

“小姐，你怎么把窗子打開了，小心受涼了。”門一響，眉兒從處面走了進來。

“我沒事的，眉兒，我母親她怎么樣了。”冰月明白母親的痛苦，也許自己永遠也學不來娘的樣子，一輩子為了別人的命令而活著，沒有自己的想法。

“夫人沒事，只是擔心小姐你！”眉兒扶冰月重新坐回床上，冰月笑了笑，對著眉兒說道：“我走了以后，我母親就交給你了，好好替我照顧她。”

“小姐，你千萬別這么說，照顧夫人我是應當應份的，再者說小姐夫人對我這么好！”眉兒低頭擦去了臉的上淚水。

在這個府里，冰月一直半主半仆的生活著，也只有眉兒把她當小姐看，她從小性子就野，也學不來娘的樣子，可以靠著做做女紅來打發時間，平時里喜歡跟著老師學識字，老師對自己也很喜歡，雖然自己在這個家不被重視，但是自己卻有大總分的時間來閱讀各種書籍，測字、布陣皆成了自己的平時休閑娛樂，既然少了很多的管束，也就沒有必要把自己置身于高閣之上，等待著流年風吹散，秋涼數葉黃。雖然她也一一樣讀四書五經，琴棋詩畫，無所不精，然相貌不是是傾國傾城，卻也清麗脫俗，但是她卻無法擺脫命運的枷鎖？她覺得自己徹底地失敗了。這些日子，為了的婚姻，她在絕望地掙扎著，可是只能看到父親慍怒的臉和母親哀傷的淚水，甚至連生命都打算放棄，可到頭來還是要選擇服從。也許自己還不如一貧如洗的農家女兒，簡簡單單，衣食無憂。卻能嫁一個如意郎君，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的悠閑日子。

冰月恨恨地轉過頭看了一眼還供在桌上的圣旨，那道圣旨把自己的命運無情的改變了，自己成了父手中追求榮華寶貴的一棵棋子，可這也是她的命，那個人是她的至親的人，他有權利決定她的一生。

眉兒用羅帕來擦拭她臉上的淚痕。輕聲的說道“小姐，凡事都看開些好，畢竟身子重要啊。”

冰月搖頭，慘淡的一笑說道：“眉兒，你忘了，我是水命之人，今生跟水是有緣的，離不了水……從水中來，將來必然要從水中走。這一次沒走成，看來是時候沒到呢……”

“不要說了，小姐！”眉兒連忙捂住她的嘴。“小姐天生是富貴命，吉人天相，小姐一定會有好報的。”

“是嗎，眉兒。”冰月淡然一笑，“可是我的好報在哪里呢。”屋內的燭火搖曳不止，其投影時亮時暗，她的心也隨著一升一落。冰月突然覺得自己如同一棵傍著堤壩生長起來的樹，堤防突然崩裂了，失去的堤壩的保護，獨自在不安全的風暴中飄搖，找不到一點依靠。

望著冰月憔悴的臉，眉兒吱吱唔唔的說道。“小姐，有件事，我……”

“怎么了，到底有什么事情讓你如此難開口呢！”冰月有些奇怪的望著眉兒，難道是母親出了什么事，她怕自己擔心嗎，冰月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我今天去寶善堂替小姐拿藥，遇見司馬公子了，他天天都在那等你呢，他向我問起你，我只說你病了，他讓我帶了東西給你，你看這。……”眉兒說完從身上取出一封信遞給了冰月。

冰月沒有接，只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道：“若心在，則人在，如今已經注定是無果的，又何必再糾纏下去呢人，眉兒，燒了它吧，免得留著又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