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者腦部受到重創,左肩嚴重骨折,肋骨末端粉碎……五臟六腑皆嚴重受創……對不起,我們真的無能為力了……”急救室外,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一臉疲倦和遺憾。
“你們!你們給我救活他……不然我讓你們通通丟飯碗!”唐朝集團董事長宋烈瞪紅的眼睛像受傷發怒前的獅子,他狂暴地吼。
“對不起……”醫生無奈地搖頭嘆息。即使要他們用命抵,也救不活受傷如此之重的傷患啊……
“大概活不過今晚了,你們去看看他吧,他似乎有話要跟你們說。”早已見慣了類似的情形,醫生依然感到惋惜,那么年輕的一條生命……
“你們這些江湖大夫……我要轉院!”沉痛暴怒的聲音雷鳴般轟疼了宋川恩的耳朵。
她死死地抱著眼前這位中年男人,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涌出來……
此刻的他,不是那個叱咤風云呼風喚雨的商場巨子。
他。
只是一個即將喪子的,受傷的父親。
短短幾個小時,他仿佛老了很多歲。
宏偉浩大的建筑群,典型的日式和屋,穿著素色和服的仆人,隨處可見的櫻花樹,這一切的一切,都有著仿佛讓人回到江戶時代的古典氣息。
四季在巨大的雕花鏤空鐵門前來回踱步。
白皙清秀的臉上滿是焦急和浮躁。
不是憂郁不決,更不是后悔了,而是……
該死的,她進不去!
這些表情冰冷禮貌的仆人們居然不讓她進去!
怎么可以這樣?
她無力地靠在大門邊上,茫然地望向鐵門里面。
這是她第二次來這里了。第一次……是他帶她來的……
閉上眼睛,她覺得鼻子酸酸的,最近常常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情緒又悄悄地探出頭。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想到希望只要一睜開眼一個轉身就能看見他。
這種讓人無法控制無法抑止的感覺折磨得她幾乎要發瘋!
才一個多月而已呀……為什么那么想他?
她睜開眼睛猛地跳起來,不行!她一定要進去見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她目測了下離鐵門不遠處圍墻的高度,掄起袖子,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狡黠的笑意。
事實證明,爬圍墻是個萬分正確的選擇。沒有電子保全系統,沒有守在墻角下狂吠的獵犬,更沒有拿著警棍的保安叔叔。
四季在櫻井大宅里恍若無人之境地胡亂逛著,為自己的幸運大大松了一口氣。
不曉得如果被發現,會不會被扭送到警局,然后被判個“私闖民宅罪”?
原來她上次來時只是見到了小小的一部分,沒想到櫻井夏的家那么大!她已經走了足足一小時了,居然還沒找到他住的地方。
嘆著氣,她躲過一隊排得整整齊齊腳步嚴謹的仆人,一溜煙跑過了花園,閃進了一處頗有現代氣息的歐式別墅群。
真沒想到還有這種的地方。
四季好奇地步入其中最大最特別的別墅,卻被室內迎面撲來的冷氣凍得猛打一個激靈,雞皮疙瘩一粒粒冒出來。
好冷。
冷得像沒有生命存在一般……
她圈住自己的胳膊,壯著膽子繼續往里走。
長長的,安靜的走廊。
除了她有節奏的腳步聲,還有……
細微稀疏的談話聲!
這個訊息讓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千萬不能被發現啊……
擦了擦冷汗,她放輕了步子,緩慢地朝聲音的方向挪去……
樓梯口。
“醫生,為什么他還是昏迷不醒?”刻意壓低的嗓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急和憤怒。
“慕少爺,這、這我也不是很清楚。”囁嚅的聲音害怕抖啊抖,像秋天的落葉,“雖然夏少爺體內缺少免疫系統,再加上這次昏倒的原因是進行過超負荷運動并且情緒過于激動……但這次的情況很奇怪,明明就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可是……他沒有求生意志啊……”
“媽的!那你就讓他有求生意志啊!”又是另一個聲音,從拔高的語調和破口而出的臟話可以明顯聽出聲音的主人怒火難抑。
“這……辰少爺,這要有合適的人選才行……”
“是指夏最在意的人嗎?”冷靜沉穩的嗓音打斷結巴的回話。
“是的,蕭少爺,您說得沒錯,從臨床醫學和心理學的病史上看,有很多缺少求生意志的病人在親人或愛人的呼喚和鼓勵下清醒過來……”
“該死的!就夏的那些親人……說了也白搭!”那個火爆的聲音再度響起,“這要我們到哪去找……”
“咚!”
一聲輕微的聲響讓正在談話的四人迅速回過頭來,談話聲戛然而止。
望著一臉難以置信臉色慘白的少女,其中的三個出類拔萃的少年眼中劃過驚詫的光芒,隨后異口同聲道,
“四季?”
豪華的棕色木門徐徐打開,一直在門外守侯的仆人鞠躬退下。
四季屏住了呼吸。
昏暗的房間。
厚重的窗簾將陽光嚴嚴實實地擋在了窗外。
白色的大床,天使般絕美的少年靜靜睡著。
少年臉色比純白的床單還要蒼白,胸口微弱的起伏象征著生命依然還存在。
清淡的櫻花香氣在偌大的空間里靜靜彌漫。
“啪。”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亮起。
四季呆呆地站著床前,明晃晃的燈光下,她夢游般呆呆地站著,耳膜輕輕地轟轟作響,脊柱象被無數根針輕輕地扎,麻麻的,刺痛著。
“夏……那次從游樂場回來以后,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了……”身后的凌楠辰猶豫地出聲,對四季怔忪的模樣有些不忍,遲疑了片刻,還是覺得說明事實比較好,“由于血緣關系,夏的身體天生缺少免疫系統,無法抵御外界的任何病菌,而且不能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和過多的劇烈運動……本來想瞞著你的,沒想到你……”
什么都聽不到。
她仿佛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她默然地望住床上靜靜睡著的少年。
她抱著頭,緩慢地蹲下。
然后。
她哭了。
那年她在醫院里醒來發現川然不見了,她沒哭;她等了好多年好多年還是沒有等到川然,她沒哭;被學校的同學敵視漠視仇視,她沒哭;明明很想很想某只老愛捉弄她的大尾巴狼而且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她還是沒哭。
可是,就在看到那張原本總是靜靜微笑如今卻一片蒼白毫無人氣的臉時,她哭了。她哭著,哭著,哭得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她開始痛哭失聲,大聲地哭著,眼淚像洶涌的潮水像決堤的洪澇崩潰而出。
那種極力控制的想念和愧疚仿佛原本被緊緊鎖住而如今卻被撕開一個巨大的口子一般,鋪天蓋地的幾乎要將她徹底淹沒!
原來……
原來她是那么那么,那么那么的喜歡他啊……
我會等你,直到你醒過來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
“嘩……”厚重的深色窗簾被一把拉開,清晨的陽光頓時像破開云層般灑照進來。
房間里充滿著陽光。
金燦燦的。
又是嶄新的一天!
深深吸了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氣,四季心情愉悅地打掃著已經很干凈的房間。
擦擦白色的真皮沙發,擦擦光鑒照人的地板,擦擦明凈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再擦擦擺滿外國原文書籍的書桌……
最后,趕緊屁顛屁顛地跑到純白的大床邊,陪她親愛的“睡美人”。
宋川恩同學說錯了,其實真正的“睡美人”,不是她,是這個還在“睡懶覺”的“病王子”才對。
凝住櫻井夏安靜唯美的睡顏,想著想著,她嘆了口氣。
已經過了兩個多星期了,為什么他還不醒過來?
“美人美人你怎么還不醒呢?要知道,我為了你連期末考試都沒參加呢……我家老太婆正在四處追殺我……你害我回不了家了!哼哼,如果我掛掉了做鬼也不放過你……”
“大帥哥大美人偉大的萬人迷櫻井夏同學,我打賭你明天,不,今天你就會醒!如果我贏了你帶我去游樂場,如果你贏了那本姑娘就勉為其難地帶你去游樂場……怎么樣?很劃算吧,嘿嘿……”
“好吧好吧,只要你醒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看膩你家太上皇的臉色啦!你知不知道,他居然嫌棄我賴在你家咧……”
“……”
她趴在床邊,在櫻井夏耳邊不厭其煩地重復著每天的必修功課,絮絮叨叨像個小老太婆。
醫生說過,她必須這樣每天每天跟他說話,直到喚回他的意識為止。
然而今天。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眼神漸漸黯淡下來,許久,她輕輕地說道,
“櫻井夏,我想你了。”很想很想,想到必須很用力地告訴自己要堅強才能控制住眼淚落不下來。
金色溫暖的陽光中,四季握住少年冰涼冰涼的手,緊緊地握著,試圖傳遞給他多一點,更多一點的溫度。還有告訴他,她一直在他身邊,再也不會離開。
重癥病房。
心電圖緩慢地起伏。
病床上的少年,虛弱而蒼白。
病床邊上的少女,強忍著眼淚微笑。
“四季……她怎么樣了?”即使已經虛弱得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但少年的聲音依舊顯得沉穩而冷靜。
“哥哥……四季很好”少女囁嚅著,克制著眼淚,不敢有半點隱瞞,“只是有些腦震蕩,醫生說,這可能會造成失憶……”
沉默了數秒,“川恩,答應我幾件事。”
“恩。”
“別讓父親傷害四季。”
“好。”
“這次的事件是有人刻意而為,有人要傷害四季我要你,查清楚,報仇。”少年的嗓音仍然細微,卻轉而冷酷冰冷。
“好!”一道憤恨的冷光從少女眼中閃過,她咬著牙,堅定地點頭。他日若她找到了兇手,必將他們千刀萬剮!
少年薄而蒼白的唇終于勾起了淡淡的笑意,眼神漸漸溫柔,他用盡力氣抬起手,摸了摸少女的頭,輕聲道,“幫我照顧好四季。”
“好的……”她咬唇點頭。
“讓她忘了我……”少年唇角的微笑加深,他相信她,他親手挑選出來的女孩。
“好……”
“一定要看著她幸福……”
“好……嗚嗚……”
“拜托你了……”
心電圖上的弧線慢慢地拉直……
“叮……”
尖銳刺耳的聲響讓宋川恩終于忍不住痛哭出聲。
“哥哥……”
“患者可能出現選擇性失憶狀況……通常是由于遺失的那部分記憶太過殘酷,令患者的心理無法承受……所以,關于她對那段車禍毫無印象的情況來看,她大概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所以大腦皮層下達指令,刪除了這段記憶……為了保險起見,我看,最好讓她維持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