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王府的永雋徑直來到了庫倫的書房,連門都來不及敲便走了進去。
“阿瑪,我要退婚!”
“永雋你在說什么?”庫倫不明所以地看著永雋,這個平日里最有教養的兒子居然連門都不敲就走了進來,還說什么胡話?
“我要稟明圣上,我不能跟莊靜公主完婚。”
“你說什么?”庫倫瞇起眼睛從案前走出,“咱們先不說莊靜公主的身份有多么特殊,就單單說你要悔掉御賜之婚,這欺君之罪就夠滿門抄斬的!”
“阿瑪,我愛的人是敏儀,就算娶了公主,公主也不會幸福啊!”
“公主幸不幸福不是你說了算的,但你要悔婚,我們王府就會面臨不幸!”
“阿瑪……”
“來人!把大貝勒帶回房里休息,沒我的允許不得踏出房門半步!”
“阿瑪!”
永雋還在試圖掙扎,他大聲地吶喊著,想要將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痛苦全都爆發出來……
“大貝勒,您別為難小的。”管家見永雋仍舊不為所動,只好請王府中的護院將永雋抬出書房。“貝勒爺,得罪了!”
庫倫王爺凝視的雙眼漸漸舒展,皺緊的眉頭卻始終沒有散開,現在的永雋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就連無能為力的狀況都那么地相似……
“啟稟王爺,貝勒爺今天又是滴水未進。”
“什么?”三天,都三天了,他居然不吃不喝三天了,他要用生命來向我挑戰嗎?“不用管他,橕不住的話他自然就會吃了。”
“可是貝勒爺已經昏過去了……”
“該死!你們怎么不早說?”
庫倫急急忙忙地感到永雋的臥房,看到干涸的嘴唇已經裂開了口子,臉頰已經深深地凹陷下去。
“都愣著干什么?快去請大夫來啊!”庫倫心疼地看著兒子,你就是死也要跟敏儀在一起是不是?就算是犧牲了王府,犧牲了阿瑪,犧牲了你自己你也在所不惜是不是?
“敏儀……敏儀……我對不起你……”已經昏迷過去的永雋嘴里還是不斷的呢喃著敏儀的名字。
這邊永雋以死相逼,而那邊的桑魯斯卻已經坐不住了。
“敏儀,我們離開這里吧?”桑魯斯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已經過了三天,永雋那邊還是沒有任何消息,這不免讓桑魯斯懷疑,永雋那天說的話是不是只是要敷衍他。
“為什么?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為什么還要搬走?”
正在縫衣服的敏儀抬眼看著桑魯斯,現在本來就是特別時期,兩個人身上已經沒有什么銀子了,事事都要算計著過活,要是再搬走的話,又要再花上一大筆銀子了。
“你知道現在城中最熱門的話題是什么嗎?”
敏儀疑惑地搖了搖頭,示意桑魯斯繼續說下去。
“皇上的親妹子要下嫁給永雋了。”
“嘶……”敏儀突然感到鉆心的一疼,細嫩的手指被針扎的流出血來。“他們終于要成親了?”
“這里就我們兩個人,你強顏歡笑給誰看啊,你要是心里難受就哭出來,你有這個資格哭出來的啊!”
“哭?我為什么要哭啊?我早就知道他會跟公主成婚,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為什么還要嫁給他啊?”
“我有的選嗎?”
“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桑魯斯明白當日若非他逃婚,敏儀本不必受這份罪的,是他的不負責任導致了今天的局面,他又有什么資格指責永雋呢!
他痛苦地用拳頭砸向墻壁,他才是始作俑者,現在再想贖罪已經晚了吧?
“桑魯斯,你別這樣。其實是我決定嫁給他的,從他護送我去和親的路上,我就已經愛上他了,這是我自己選的,真的不怪你。”敏儀平靜地望著桑魯斯,“你為了我也犧牲了很多,如果不是為了找我,穆姐姐又怎么會被你氣走?”
“你怎么知道的。”
“猜到的。”敏儀走到桑魯斯身邊,握住他受傷的拳頭,動容地說,“其實,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都住在一起,你該有你的生活。我知道你一直都覺得虧欠我,所以才覺得照顧我是你一生的責任。當日我把你留下的信燒掉,為的就是可以成全你們,我已經不能選擇了,但如果能成全了你,至少還有人能得到幸福對嗎?”
“敏儀……”
“本來我想過些日子再跟你說這些話,想等到穆姐姐氣消了,就讓你送我回娘家的。”
桑魯斯看著眼前的敏儀,頭一次他怨恨老天,為什么這么好的女子卻注定要黯然傷神一生呢?
金鑾寶殿之上……
“皇上,老臣與永雋有一事向皇上稟告。”
“好,你們父子隨朕去御書房。”
庫倫、永雋二人剛踏入御書房,便雙雙跪倒在皇上面前。
“你們這是干什么?快起身啊。”
“皇上,老臣教子無方,還請皇上恕罪。”
“到底怎么回事啊?”
“臣罪該萬死,臣不能迎娶公主。”
“你說什么?”皇上這才聽明白這爺倆什么意思,“這可是欺君之罪!”
“永雋愿聽皇上發落。”
“即使治你的罪,你也要悔婚?”皇上面色鐵青地看著永雋,“永雋,朕告訴你,你不要仗著朕寵你,就以為可以為所欲為。”
“承蒙皇上錯愛,永雋無以為報……”
“皇上,老臣愿替永雋受罰。”
“你們!你們都是我最鐘愛的臣子,你們,你們……”皇上為難地看著這對父子,但心中的怒火已經消了一大半了。況且永雋畢竟成親在先,若讓皇門最為寵愛的公主加予永雋,似乎也有些虧待了自家妹子。“成了,你們先起來吧,這個事兒容朕考慮考慮……”
“謝皇上!”
在等待皇上決定的這幾天里,永雋根本就不敢出府,自已一個悶在院子里。
“貝勒爺,你身子剛好些,別在院子里吹風了,要是再病了就不好醫了。”
“小苒啊。”永雋以往不怎么關注這個小女孩,但是在敏儀走了之后,每每見到她就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好像敏儀還在他身邊似的。
“貝勒爺怎么不去找格格啊?”
“等一切都塵埃落定吧。”
在皇上考慮了五天之后,便只宣了庫倫進宮接旨。
“老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
“臣不敢。”
“成了,你要想跪著就跪著說吧。”皇上看著這位一向忠心耿耿的老臣子誠惶誠恐的樣子,心里不禁暗罵起永雋來,你自己做得好事卻要你阿瑪求情,“我記得你還有個兒子吧?”
“回皇上的話,老臣一共有三個兒子……”庫倫不明白皇上為什么突然這么問,但還是畢恭畢敬地回答了。
“我知道你有三個兒子,但那個永榮不是太小了嗎?”
“呃……”庫倫不明白皇上究竟想說什么,也不知道該怎么接這個話。
“既然永雋已經另有所愛,朕也不能棒打鴛鴦,只是這詔書已經公告天下,朕又該如何出爾反爾呢?”
“皇上的意思是……”
“愛卿真是懂我之人啊……”
這一君一臣在御書房內已經商量出了兩全其美的辦法,婚禮仍舊如期舉行。
到了婚禮舉行的那天,全京城的百姓都自覺站立于街道兩側,用他們的自己的方式來表達對于皇室的尊敬。
“你帶我進城干什么啊?”敏儀一大早就被桑魯斯拉著進城,已經有些習慣鄉間生活的敏儀,覺得京城好像更加喧鬧了。
“今天是孝親王府大喜的日子。”
“是嗎?”敏儀身子一震,卻還要佯裝平靜。
“我帶你去看看熱鬧。”
“不,不用了。”敏儀說完便匆匆轉身,想要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就算她勉強自己接受了永雋娶別人的事實,不代表她想要親眼看到。
“這可由不得你了。”桑魯斯揚起一抹調皮的笑容,快速地屈起兩指,朝敏儀背后輕點了兩下。
敏儀瞪大了雙眼看著桑魯斯,他居然給自己點了穴?
“別這么看著我,我只是給你點了動穴和啞穴……”桑魯斯沖著敏儀吐了吐舌頭,“對了,我還得把你的眼睛先蒙上,得罪了!”
說完便不顧敏儀的反對,從袖口拿出一塊方巾敷在了敏儀的雙眼上。
之后敏儀就被桑魯斯抱起來上了一輛馬車,馬車又走了大約半個時辰才停了下來,隨后敏儀便被人背下馬車。
敏儀感覺好像背到了房里坐下,才聽到耳邊一聲細不可聞的話語。
“敏儀,再見了……”
敏儀聽出這是桑魯斯的聲音,只是桑魯斯為什么要跟自己再見呢?敏儀想大聲的問他,卻無奈呼喊不出,她感覺到有人把什么東西塞進了自己的衣袖里……
不能動也不能出聲的敏儀,最后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敏儀,敏儀……”
因為身旁人的呼喚而醒來的敏儀思緒漸漸清醒,這個聲音好耳熟,等等,這好像是永雋?
敏儀猛地睜開眼睛,卻發現敷在眼睛上的絲巾已經不見了,卻換成了一塊紅布覆在頭上。
“看來你醒了。”
眼前的紅布被人摘下,映入敏儀眼中的是一間陌生的房子,干凈整潔的房里只是有些簡單的家具,卻仍能看出主人認真地布置過。
“這是哪里?”敏儀將心中的疑問道出,卻發現自己已經解穴了。
“這是我們的家。”
“永雋?你不是應該陪著公主嗎?”敏儀驚訝地看著永雋,今天不是他大喜的日子嗎?他怎么會出現在自己身邊?
“我不是正在你身邊嗎?”
“可是,今天是你成親的日子啊。”
“你確定是我成親的日子嗎?”永雋好笑地看著眼前呆住了的美人兒,“公主是嫁給孝親王府的大貝勒,可我已經不是大貝勒了。”
“什么意思?”
“皇上罷了我的官職,削了我爵位,阿瑪一生氣把我趕出來了。”
“那誰娶公主?”
“永漣。”永雋無所謂地挑了挑眉,絲毫沒有感覺到虧缺了弟弟。
“怎么會這樣。”
“看樣子我沒娶到公主,你很失望啊。”
“我才沒有……”
“你的夫君不再是朝廷命官,也不再可能世襲爵位,可以說我以后既無權也無利了,你能接受這樣的我嗎?”
“你……。”敏儀不住地點頭,生怕永雋沒有看到自己的決定。
“我還欠你一個洞房花燭夜,現在馬上補給你!”說完永雋便壓下了身旁的嬌妻,兩個人的幸福生活才剛剛開始。
次日正午,敏儀才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身邊還在熟睡地夫君,敏儀幸福地笑了出聲。
突然敏儀想到了昨天桑魯斯離開時,好像塞給了她什么東西似的,趕忙在床上找尋,最后在枕頭下面發現了一封信。
敏儀:
原諒我又不告而別了,這一次我親手把你帶到他的身邊,因為我相信你會一生幸福的。
不知道我們何日才能再相見,但是我知道你一直都會快樂就足夠了,無論身在何方我都會為你祝福的!
感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的陪伴,現在換我去尋找幸福了……
“怎么哭了?”永雋一醒來就發現身邊的敏儀正在啜泣。
“我們要一直幸福下去。”敏儀堅定地望著身邊的永雋。
想到一直以來愛她入兄長般的桑魯斯,不禁在心中暗暗祈禱,祝愿那個曾與之共度最艱難生活的異族男子,那個為了保全自己而放棄心中所愛的重情重義的真漢子能夠拾回他錯失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