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今兒氣色好多了,到底不一樣,見了一回娘呢。”王夫人走后,我自懶懶地坐在窗前的沙發上想著心事,手上只揪著個帕子。寶力在乾清宮辦完了事,慢慢走了過來。我抬頭看著他,也沒起來行禮。
“唉,這鳳藻宮說是給我住的,所有人都不聽我使喚,全聽皇上的,連皇上來了也不通傳一聲,這要是上頭知道了,又要給我定藐視皇上的罪了。”我嘟著嘴。
“我是怕擾了你清修,再說了你我夫妻還用得著拘那么多禮節做甚?這倒是我的不是了,好了好了,是我不對,我該打好不好,來,你打我,你打我。”他坐下來抓起我的手便在他臉上拍了起來。我握緊了拳頭,“皇上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敢打你,借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
“嘿嘿,傻瓜,都說了別叫我皇上,要叫我寶力,快叫兩聲我聽聽,你叫的聲音可好聽了。”他湊了過來,在我耳邊直吹氣,弄得我癢癢的,頓時臉紅了起來。“別鬧,周圍全是人呢。”
“你看看哪里有人啊,你看看。”寶力拉起我,我這才發現伺候的早都出去了,估計寶力進來的時候他們就走了,獨我想心事沒發現罷了。便轉了頭不再理他。
“這回可以叫了吧。”他從后面伸手抱住了我。一股龍檀香襲來,我竟有種要醉了的感覺。“寶力!”我聲音沙啞。
“嗯。”他只低低的應了一聲,我便整個淹沒在他懷中。他一路輕咬著我的耳垂,我拼命忍卻還是忍不住叫了出來。
“皇上,皇后娘娘有請!”我一驚,忙推開他,才發現前襟已經讓他解開了,不覺面紅耳赤起來,忙轉身扣好。寶力自是怒氣上揚。
“什么事不能明兒說非得今日來說?”
“奴才不知,只皇后說若皇上不肯移駕,她便來鳳藻宮,還要以宮規處置賢妃娘娘。”
“這又與賢妃何干!”寶力大怒,甩袖子出去了。一直到吃晚飯都沒有回來。我知他一時回不來,便坐在書桌前,正好看到一本英文書,“咦,在這里也有英文書?”不覺翻看了起來,原來竟象是一本英文小說,說的還是圓桌武士時代的事。
“你看得懂這個嗎?”不知何時寶力站在了我的身后,我一驚,書從手上滑落了下來。“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我不怕鬼,可我怕人呢!”我一連竄說了一大堆。寶力始終都是溫柔的笑著,我便不好再說下去了。蹲下身子撿起了滑在地上的書,拍去上面的灰塵。
“這是本英文小說啊,蠻好看的呢。”
“你看得懂這個,你是在哪學的呀?”
“以前小時候在家里,有個西席教師好象就是會的,我當時跟他學了一點,好多也不記得了現在。”
“那這個你可看得懂?”
“免強看得懂吧。”我不解地看著他。
“那太好,我正愁呢。”他一把抱住了我。
“怎么了,寶力!”我看著他,他狠狠地在我嘴上吻了一口。“愛死你了!”
“傻瓜,盡說傻話。”我笑著推開了他。“皇后找你這半天干什么呀?”他一愣。我忙道,“對不起,是我多問了,你不用回答我的。”
“唉,怎么不是你來當皇后呢,那朕要舒心多了。”他復抱起我,竟舍不得放下來似的。
“寶力,你知道嗎,女人需要一個對她全心全意的丈夫,你有太多妻子了,所以才會有明爭暗斗,我不爭不斗不代表我可以接受你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所以皇后娘娘若對誰有疑義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她是你的發妻,她當然希望你對她的愛能多一些,其實她的要求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妻子對丈夫的要求,不要怪她小肚雞腸或是其他什么,她也是可憐的女人,作為你的妻子都是可憐人呢。”我的話讓寶力放下了我,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說吧,你我現在還有什么不好說的呢。”我拉著他的手。
“元兒,我想多補嘗你一些的,只是她們都有意見了,我真的很希望每天下朝后就來你這里,哪怕只是坐坐都覺得散去了很多煩惱。你現在是在把我往外推嗎?”
“推?我拉都來不及,為什么要推開你,你也是我的丈夫,但我不能太自私,你同時也是很多女人的丈夫啊,我當初不愿跟你的原因就在此,我寧愿一個人自由自在,也不愿被束縛在這里在無盡的期盼中等待著你。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那種滋味寶力可曾替她們想過?”我的淚無聲地流了下來。寶力擁著我,只是嘆了口氣,“唉,苦了你了,放心,寶力寧負了她們所有人也決不負你!”我一驚,訝異地看著他。總算悟出了一個道理,“我在這里恐怕真的呆不長了。”
后來我才知道,那日皇后找寶力去就是為了寶力一個月有大半時間都是呆在鳳藻宮的,其他妃嬪已聯名告到了太后那里,太后雖疼愛著我但也不能容我如此擅寵擅專。所以才命皇后來叫他,其實他當時去的是慈寧宮,寶力雖在那里強辯了一翻,終還是說不過她們。太后也嚴命他在我宮中的日子每月不得多于五日,這已是底線了。他當時憂心忡忡的。不過回來看到我竟能識得英文,忙又想出了一個好主意,他不再來鳳藻宮了,而是每日接了我去乾清宮幫他譯書。皇后等一時也沒有法子了。只是我心中總有不安全感。
在乾清宮呆得久了便有機會見到北靜王,這幾年他出落更加器宇軒昂了。我真是越看越喜歡,心想著若那黛玉不是個死心眼,他倆倒是很好的一對呢。
“水溶,你過來,可有王妃了?”一日我見到他便招他來問話。寶力看了看我,“想不到你還有當紅娘的潛質呢。”
“我可是個人材,你不會才知道吧?”我笑道。水溶站一旁規規距距的,“還不曾有,前兒母親本想說一門的,但臣想著還年輕,不便談此事,所以……”
“咯咯……不是年輕,是沒遇到可心的吧。”我一語道破,水溶立馬面紅耳赤了起來。“娘娘說笑了。”
“才不是,我看你不俗,有意向你推薦一二的,不知你可有興趣?”
“娘娘此言臣怎敢不聽?”他忙跪了下來。
“你也別急著答應,我說了決不免強你的,你且聽我給你說說這位的文采再來決定如何?”水溶當即同意,寶力也有了興趣,放下了朱筆。
“什么文采?你每日在我身邊還有誰我不認識的,快說來聽聽。”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煞葬花人。獨倚花鋤偷灑淚,灑上空枝見血痕。愿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杯凈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天盡頭,何處有香丘!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我邊想邊念,越念心情越是沉重,水溶和寶力都愣在了當場。
“什么人竟能做出如此好詞來?”半天寶力才醒了過來。我看向水溶,“先別問是誰做的,你且這做詞之人配不配得上你便是了。”
“娘娘,實不相瞞,水溶一生只想一生一世一雙人,非要得個才藝雙全的人才行,如今這位光聽詞便知她非一般人物。哪能說她配不上水溶,此等人物水溶只怕她嫌棄水溶呢。”
“果然我的眼光不差,就知道你是個靠得住的人,不過要得她芳心你可得要費些心思呢,過幾日我要省親了,你且混在隊伍中去見上一面吧。正好我還缺個貼身保護的人,皇上正為此頭疼呢。”
“謝娘娘成全。”水溶喜不自勝。高高興興準備去了。
“這么個才女怎么沒聽你提過呀?”寶力坐到我身邊來。我瞪了瞪他,“早告訴了你是不是要把她弄到你身邊來呀?”
“不是,不是,你想哪去了。”他起身慢慢踱回了龍椅邊,“詞是不錯,只是太悲涼了些。”
“我念出來自還好些,若唱出來,只怕你還得落淚呢。”
“哦,你還能編成曲子來唱?”他盯著我。我點點頭。他快步過來,“來來來,喝給我聽聽……”
“不行,這里可是乾清宮呢,是您辦公的地方,要是在這里傳到了太后那里,明兒我可就沒命了。”我忙搖頭。
“那咱回鳳藻宮行吧,來呀,擺駕鳳藻宮!”寶力非拉著我回了鳳藻宮。回去了我找了個古箏慢慢唱了一遍。
“妙,實在是妙啊,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元兒,到底何方神圣,竟有如此才華?”寶力一個勁的搓著手。我淡淡一笑。“她本就是天上的仙子,來人間只不過是償還一斷情債而已,若償還完了老天收她則世人都不得再見她了,若上天憐憫我愛才,給了水溶倒也不枉我一翻苦心了。”寶力聽了我的話久久不曾回過神來。“這么說來你也是神仙了?”
“你說呢?”我朝他嫣然一笑,他竟看得癡了。
“想不到我寶力此生竟能擁有神仙美眷呢。”
“且看你的造化了,我可是會隨時離開的。”我笑著。
“那可不行,我不答應,你得永遠陪在我身邊。”謗完抱起了我摟得緊緊的,似怕我要飛了似的。從那日后他便常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有一會看不到我便元兒元兒的叫個不停,最后我聽到宮中議論,竟然他在別的妃嬪寢宮里也叫著我的名字,氣得一宮人對我是咬牙切齒的,每每見了我便似要撕了我似的。這日我在慈寧宮陪太后說話。
“我自打見你第一眼起便知你是個不會爭搶的人,也很特別,皇兒將來必會沒你不可,只是樹大招風,在這深宮之中有太多有怨婦了,你有時也得適當好好處置些。”
“太后,臣妾明白,臣妾不日就要回家省親了,希望太后多給皇上物色些可心的人兒陪著。”說這話的時候我心頭象是被利刃扎著一樣。
“這個自然,你且安心去吧,路上小心!”我心頭一震。“她這話里似有什么?但卻不便言明。”當然后來我才明白這話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