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連惜若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突然響起一陣規律的敲門聲,她帶著疑惑站起來開門。
門外站著的女子很陌生,但又似乎在哪里見過。
惜若一時想不起來,而且她在女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敵意和輕蔑。
奇怪了,她在上海沒惹過誰啊。
“請問你找誰?”雖然不喜歡女子那高人一等的姿態,惜若還是禮貌地開口詢問。
也許人家只是敲錯門了,那副讓人難受的臉色并不是擺給自己看的。惜若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很怕跟人家吵架。
“我就找你。”說完甚至不等惜若有機會開口就登堂入室。
燕妮迅速地環視房間一圈,嘴角彎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那樣子就像一個富豪走進一個農民工的棚屋,看到里面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布置時,露出高傲而鄙視的神態。
連惜若一直是個很溫和的人,輕易不會對人產生不好的情緒。但是眼前這個女子破了她的記錄,她從心底感到厭惡。
“小姐,我想你可能弄錯什么了。我不認識你。”
其實,惜若比較想直接拿掃把將她轟出去。沒有人想對一只高傲自大、目中無人的孔雀和顏悅色。即使是脾氣好得過分的連惜若也沒有辦法忍受。
燕妮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笑,然后大刺刺地在沙發上坐上,將左腿疊放在右腿上。她要先祁天逸一步讓她離開上海。如果不是那天看到她走進藍天大樓,燕妮都不知道惜若來到這里了。
據她所知,祁天逸似乎還還不知道這件事。所以她要先下手為強。否則祁天逸說不定又想起他們過往的情分,然后重新在一起。
“我認識你,連惜若。”
雖然是坐在沙發上仰視,那旁若無人的態度卻將她不可一世的神態表露無遺。
聽她喊出自己的名字,連惜若愣住了。看來對方真是找她來的,但是她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
惜若剛想開口問,對方卻伸手撥弄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卷發,偏過頭冷冷地看著她。
“是你!”連惜若驚叫出聲。記憶如潮水一般襲上她的腦海。
女子撥弄頭發的那個動作風情萬種,是她那天透過窗子看到了的。
惜若覺得自己的心疼痛起來,記憶里那種被狠狠地傷害的感覺再次變得鮮活。
照理說惜若應該是有理的那一方,畢竟對方跟自己的丈夫有了奸情,不是嗎?連惜若卻在想起女子的身份那一刻,覺得自己身上的力量全都消失。
她擁有妻子的身份又怎樣,對方擁有的卻是祁天逸的寵愛。不管怎么看,她都是弱勢的那一方。她覺得好諷刺!
“看來你已經想起來我是誰了。那我就不繞彎子了,我要你離開上海。”
“哦?”聽到燕妮的話,惜若硬是楞了一下。
她一點也不想跟她起沖突。因為她本來就不是為祁天逸而來的,更沒有想過要從別人手中把他搶回來,所以沒必要為此而浪費氣力。
對于當初的那一場背叛,惜若也從來沒有想過去追究是祁天逸錯得比較多,還是眼前這個女子的錯。今天,她也沒有想過要質疑。
只是,燕妮那像驅趕落水狗一樣的眼神,讓惜若心里有些反感。
“只要你肯馬上離開,這個就是你的。”燕妮從包里抓出一張支票,一把拍放在茶幾上,杯子被震得滑動起來。
在燕妮的記憶中,幾乎沒有什么事情是用錢辦不到的。出生在大富大貴的家庭,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燕妮的樣子就好像是一個富豪經過乞丐身邊的時候,自以為很偉大地撒了一地百元大鈔。然后抱著雙臂,等著對方給以感謝和敬意。
連惜若只是笑,連看都沒有看支票上的數字,只是定定地看著燕妮,笑容卻不曾消減。
在電視里看到的時候,就已經覺得那樣的做法很蠢。她一直以為只有肥皂劇里才有這樣的情節,至少在她二十多年人生中還沒有經歷過。在現實中碰到,而且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惜若很想捧腹大笑。
也許繁華的大都市,總是在上演肥皂劇里面的情節。
看著燕妮很神氣地把支票拍放在茶幾上那副高傲的模樣,連惜若覺得自己就像是在戲院里看馬戲團的表演一樣。
“你笑什么?你別得意,你是斗不過我的。三年前你輸了,三年后你也別想贏我。祁天逸我是要定了。你要是識趣,最好趕緊離開上海,否則我會讓你很難看。”
看著燕妮陰狠的表情,連惜若沒有覺得恐懼,只是覺得她很可憐。
“小姐,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我從來沒想過要贏。因為我在三年前就已經放棄了祁天逸,所以這場比賽從來就只有你一個人參加。即使有人要跟你比賽,那個人也絕對不是我。”
惜若從來就不是個刻薄的人,但如果對方已經這樣大刺刺地騎到她頭上了,她也不妨刻薄一下。
反正她從來就沒想過當觀音菩薩,之所以總是很好相處,是因為覺得沒必要凡事都斤斤計較,那樣太累了。
“你的意思是不肯離開上海了?嫌我給的錢太少?”
燕妮被她說得臉一會青一會白的,終于氣得從沙發上蹦了起來。
“我是因為工作而來上海的,所以我不會灰溜溜地夾著尾巴逃離這里。我不知道你那張支票上填的什么數字,所以無所謂嫌多還是嫌少。我想,既然你今天會站在這里,那么所有的事情你肯定都調查清楚了。那你應該知道我來上海快半年了,我沒有去找過祁天逸,不是嗎?以前我沒有去接近他,以后我也不會這樣做,你大可以放心。”
“最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燕妮冷哼一聲,邁步走向門口。
“否則我們走著瞧。你一定會后悔的!”
“等一下!這支票你拿回去吧,我真的不需要那么多的錢。”追到門口,將支票往她手里一塞,然后在對方的錯愕中關上門。
連惜若走回沙發上,下巴擱在曲起的膝蓋上,剛才的強硬全然消失。
惜若覺得自己好悲哀,被人搶了丈夫也就罷了,結果自己沒有去追究,別人反倒上門示威來了。
祁天逸,她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他的。所以即使他們已經不在一起了,自己還要受他的無謂牽連。
那種被人家闖進家里,然后神情高傲地對自己威逼利誘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頂!
事實上,連惜若后來也真的后悔了,她應該毫不猶豫地離開上海的。
只是,很多時候,人生沒有如果,也沒有應該。所有的假設,都是人們在痛苦與悔恨中的自我安慰罷了,什么也不能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