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逗弄夠了,水痕扔了手里還剩三分之一的桂花糕,在擱置畫眉架子上的銅制小碗里,到了半杯水,愉悅的看著那鳥細微的喝著水,重新坐回了先前的位置,繼續望著窗外,放任自己的眼睛遠游。
所以她看見了那華麗的宮轎停在了她的隨意樓前,也看到了從轎子上走下來的那個他,那個助岐善國皇帝司空浩然滅了申金國,和平收了紫蘭國的軒轅絕,半年未見了,奇怪的是,在看見的這一刻,她竟然有些想他。
視線在軒轅絕的身上停留了一會,隨即望向了門口站著的蒲瀲。她有些微微的詫異。與這樣的人站在一起,他,看上去居然一點也不遜色,竟有平分秋色之意。遠遠的,她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么,可是她仍能看到他臉上那不吭不卑的態度。那筆直站立的身體,和散發著與軒轅絕不相差的均衡氣勢。
淡漠的性子第一次提起興致來,她想近距離得看看這兩個人,想知道是誰更勝一籌。
望著自己緩步往外走的腳步,她笑了,何時她竟有了想要偷窺的沖動和嗜好?雖如此作想,腳下的步伐卻沒有因此放慢,發而快了。
今天的隨意樓較往常,一樣的高朋滿座,一樓大堂里也是照例座無虛席,在經歷了剛剛王爺駕臨,短暫的靜寂和緊張后,又恢復了熱鬧。
跑堂的吆喝聲,店小二報菜單的聲音,以及客人們閑談的聲音,交相輝映著,如此的喧鬧,竟一點也傳不到二樓天字一號廂房內。
“本王聽說,你們這里有一道水煮魚!”軒轅絕冷眼環顧了一圈室內,滿意了,才在中間的圓桌邊坐了下來,手指輕敲著光潔可照人的桌面,微微扯動著唇角,述說著自己的來意。
“不知道王爺可能吃辣?可喜辣?”蒲瀲恭敬的站著,溫和的笑。
“上菜吧!”
似沒聽到浦漣的問話,軒轅絕霸道的下命令,這種詢問式的口氣,讓他很不高興。他是高高在的王爺,沒有什么是懼怕的,也沒有什么是不能吃的。況且,他今天意不在吃,心,跳的好快,半年了,現在近在咫尺,這樣的地方擋不住他想見她的權利,可是,莫名他卻有些膽怯了,所以才會有了他現在坐在這里的情景。
蒲瀲沒有在意他的態度,半年的開店經驗,已經讓他由一開始的對客人蠻橫不滿情緒,轉為了現在的不在意,他輕揮手,門外的跑堂立刻端進來一鍋熱氣騰騰,辣氣四射的水煮魚來,上面的辣椒已然被刮掉了,一層紅色辣油漂浮在上面,中間夾了幾根青色的菜葉,飄散著濃濃的辣香,誘惑著食用者的食欲。
魚已放在桌上好久了,慢慢的熱氣散盡了,可是軒轅絕卻不去看,只是陰冷的盯著眼前這個男人,什么都準備好了,居然還來問他?他不高興這個男人的態度,也痛恨他是她的第一個拋棄淡然的人,更加的嫉妒,他能夠在她的身邊的事實。
蒲瀲靜靜的與他平視,并不因為他是王爺而顯出一點怯意來。但是對于他射來的恨意,確實茫然的很。
然而這樣的平靜的對視,讓軒轅絕的火氣直線上升,揮手間,蒸鍋的水煮魚便成一個完美的拋物線墜落在地上,辣油濺的高高的,有幾滴甚至燙到了軒轅絕的手背,也濺濕了蒲瀲衣服的下擺。
跑堂的早就嚇傻了,立在一旁,僵硬著軀體,恐慌的看著浦漣,對方是王爺,讓他連上前收拾的勇氣都沒有。倒是軒轅絕的那些侍衛面色不改,目視前方,目空一切,安靜的站著。
空氣壓抑的窒息。
水痕自門外緩緩地走了進來,低嘆,打破了一屋子詭異的氣氛,也成功的轉移了軒轅絕和蒲瀲兩人的視線。
軒轅絕怒眼看著這個走進來的女人,他想她,很想很想她,可是這一刻他確實憤怒的,氣她的離開,氣她的拋棄,更氣她此刻的平靜,在知道她也會對某一件事,某一個人有興趣,有要求的以后,他厭惡看到她這樣的淡然和平靜。
“痕,你怎么……”蒲瀲驚奇的喚,從來她都是躲在后面,什么都不管的,為何這次卻愿意出來?
她沖他笑笑,安撫的意味頗重。然后她看向軒轅絕,如此近距離地觀看,第一次她知道,這個男人是真的長了一張很帥的臉龐,原來以前都是自己忽略了,但是他身上的暴戾之氣重的讓人忍不住地避退三舍。
視線定格在他被辣油燙紅的手背,再次輕嘆,輕步向前,執起手中的絲絹剛想要去替他擦去污漬,脖子上卻多了一把亮晃晃的大刀。
蒲瀲緊張的上前,她想搖頭,看了看脖間的大刀最終選擇出聲:“沒事的,不用擔心!”
如此淡淡的口氣,讓軒轅絕再次皺起了眉頭,可是盡管這樣,他的心還是因為她的靠近而不斷的加快跳動著,他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在叫囂著想要抱她,他渴望她,他該死的渴望,渴望的都連心都在顫抖。
她笑,依舊很淡,像個頗有耐心的母親,輕聲解釋:“我只是想幫你擦去手上的油漬。”
他沒有說話,銳利的眼一刻也不放松的看她。皺了眉,侍衛很快便收了刀,還給她脖間一片安全。但她卻不想給他擦了。
退步,她站到了蒲瀲的身旁,輕聲道:“讓人在準備一鍋吧,另外加一壺綠茶,不要太濃,淡點!”
“恩,你回去吧!”蒲瀲點頭,請拉著她的手往外帶。
軒轅絕瞪著兩人相交的手,低吼:“站住!”
水痕沒有回頭,只是奇怪的看著身體瞬間僵硬的蒲瀲,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出如此明顯的怒氣。不似平時的溫和,暴戾的氣焰竟然有了他與軒轅絕重疊的感覺。
“王爺還有何吩咐?”失了先前的恭敬的蒲瀲看上去是那么的冷硬,冰冷的嗓音更無懼的挑釁著軒轅絕的權威。
“讓她過來!”沒有看他,甚至沒有去計較他此時的放肆,漂亮的丹鳳眼帶著燃燒的火焰直直的盯著水痕的脊背。
再次,水痕輕嘆出聲,微微脫開蒲瀲的手,在他不贊同的眼光中,緩步回到了軒轅絕的旁邊。也許,她是不該出來的。
“王爺有何吩咐?”她輕聲淡問。
他伸手遞到了她的面前,無言的要求。看著他手被那明顯的油漬,她淡淡的笑了,執了他的手,輕輕的擦拭著。
這個男人,也許高高在上,也許目無一切,也許可惡透頂,也許霸道,也許野蠻,也許帥氣,但是此時卻是可愛的。
氣氛以她為中心,將恬靜擴散到整個屋子,包括每一個細微的角落。
軒轅絕的眼直直的看著她認真的臉龐,沉默著,收斂了身上的暴戾。在她看不見的那頭,放肆了自己對她的所有情感。
蒲瀲皺眉看著眼前的一切,一樣沉默著,收起了身上所有的冰冷。因為是她,所以他愿意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