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上官無痕將林月軒帶到客棧,上官為他潔身擦藥,我在門口焦急地等待。
等一切都整理完,上官無痕叫我進來,我進門坐在床邊,靜靜等他醒來。
沒多久,林月軒悠悠轉(zhuǎn)醒,睜眼看到了我憂傷的眼神,沙啞地說,“我一定是在做夢,我又夢到了你。夢里你緊緊抱著我,悲傷痛哭,我好難過。我不想看到你哭,哭不適合你!”
他的話讓我更心酸了,我小心地避開傷口,輕輕抓著他的手,柔聲說,“月軒,你沒有做夢,我是在你眼前!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你為什么要離開我們?”
林月軒迷茫地看著我,慢慢想起一切,嘆了口氣,低下頭,沒有說話!
上官無痕輕聲說,“月軒,想開些!這個世界上不會武功的人有很多,失去武功也沒什么的。我就不會武功,但我不是仍然活地很好很快活嗎?”
林月軒看了眼上官無痕,又嘆了口氣,幽幽地說,“你不明白的……”
我聽他這么說,心中若有所得,難道他是因為……我轉(zhuǎn)頭向上官無痕說道,“無痕,你先出去下,我想和月軒單獨談?wù)??!?/p>
上官無痕猶豫了一下,然后點點頭,走出去,順手將房門關(guān)緊。
我看著林月軒,試探地說,“你不是不能接受自己失去武功,若是我沒猜錯,你不能接受的是從此再沒有能力去打抱不平?”
林月軒身體一顫,驚疑地看著我。我心中了然,果然如此,我終于找到問題的癥結(jié)。
我含笑不再言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半晌,他幽幽地說,“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我會那么快就愛上了你。未遇到你之前,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能讓我有絲毫的心動,那時冷焰經(jīng)常取笑我,說我是塊木頭,無心無情。直到我遇到你,短短時間,我竟然會陷地那么深,那么徹底,我想不通,你為什么能如此吸引我。今日我明白了,是因為你懂我,能明白我的心,我的所想。”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從小,師傅就教導我說學武的目的是扶危濟貧,要我永遠不要忘記俠義二字,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師傅的話,我一直牢牢記在心里。長大后,我以師傅為戒,行為不敢有絲毫差錯,行俠仗義、救人危難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如今我失去了武功,就如今日一樣,即使見到了不平事,我也幫不上什么忙!”他苦笑一下,說,“你說的沒錯,我不能接受自己無所作為,我覺得我一下子失去了人生的目標。如果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不平事在我面前發(fā)生,而我卻無力扭轉(zhuǎn),我會很痛苦,那還不如讓我去死!”
這就是林月軒,溫和、正直、固執(zhí)于自己的信念,雖死而無憾。這樣的他雖然很傻,但你能說他不可愛?能不讓人對他產(chǎn)生尊敬?即使他失去了武功,他依然是位當之無愧的大俠。
我終于知道他心結(jié)所在,柔聲對他說,“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做法卻是錯誤的!不是只有會武功的人才能幫助別人。失去武功,你仍可以用你的一言一行來溫暖人心。只要有一顆正義之心,你仍然是一個有用的人!”
我的話讓林月軒反復咀嚼,低頭回味。良久,他豁然開朗,露出燦爛笑容,笑著說,“你說的沒錯,失去武功,我并不是個廢人,我還可以做很多的事!”
我釋懷地看著他,戲謔地說,“是啊,你好笨,現(xiàn)在才想明白!若是沒有武功就等于沒有一切,那我和無痕豈不是都應(yīng)該去跳樓?”
說完,我和林月軒相視一笑。林月軒又恢復了往日的溫文爾雅,笑著問我“對了,你們怎么處理那惡霸的事?那位小姐沒事吧!”我笑著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你沒有發(fā)現(xiàn)少個人嗎,歐陽天劍去處理這件事了。放心吧,他一定會處理好的。”
我話剛說完,歐陽天劍就進屋來了,后門跟著上官無痕。
歐陽天劍走上前,輕握住林月軒的手,說,“月軒,你放心吧,我已經(jīng)全部處理妥當了。那位小姐已經(jīng)回家了,我教訓了那些壞蛋一下,以后諒他們也不敢再胡作非為。”歐陽天劍與林月軒一起經(jīng)歷過太多的患難和悲歡,他們之間早已產(chǎn)生一種默契和了解。歐陽天劍深知林月軒的為人,所以第一句話就說出了林月軒最掛念的事。
后來我才知道,歐陽天劍口中輕描淡寫的教訓,是指廢掉那些人的武功,將惡霸南天仁打成了豬頭,差點破相,臉腫的連他媽都未必能認出他。
就這樣,在歐陽天劍高超的醫(yī)術(shù)下,林月軒很快就康復了。在此期間,楚君得知我們遇見林月軒,趕來和我們匯合。十天后,我們一起上路,返回揚州。
到了魔教揚州分壇,堂主賀晴早在門口等候我們。楚君幫我們引薦后,拉著賀晴的手問教主的情況。賀晴面色沉重,嘆了口氣,說,“非常不好!這十幾天他很少吃東西,只是喝酒,而且誰都不見,我?guī)状蜗脒M去,他都把我給轟了出來。哎,再這樣下去,怎么得了?”
我聽地心驚肉跳,歐陽飛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滿臉不解的看向楚君和賀晴。楚君苦笑著說,“風姑娘,我?guī)闳フ医讨?,你見了他就明白了!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若是你也不能讓他振作,那我們天魔教……”我點點頭,隨著楚君來到主房。
這間房子看起來很大很豪華,兩扇茜紗窗都用厚厚的紗布遮蓋,看不見里面,想來里面一定比較昏暗。我皺著眉頭,推門進去。
一陣濃烈的酒味伴著惡劣的空氣,迎面向我撲來,幾乎讓我昏厥。我借著門口的光亮,依稀看到一個頹廢的身影席地而坐,不停地喝著酒,地上滿是砸碎的酒壇子。他似乎感覺到有人進屋,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左臉,發(fā)出了一聲野獸受傷般的聲音,吼道,“滾!我誰都不見!都給我滾!”說完,隨手拿起他身旁的一個酒壇,向我扔過來。
我不避不閃,只聽“咣當”一聲,那酒壇碎在我的腳邊,我的額頭上緩緩流出鮮血。我之所以沒有躲閃,是因為漸漸適應(yīng)黑暗的雙眼看到眼前的他,驚呆了!
眼前頹廢、消沉、落魄的男人真的是那個經(jīng)常露出似笑非笑眼神、邪肆霸道的他?只見眼前的歐陽飛劍衣冠不整,滿臉的胡須,一派醉意,短短幾十天的時間,整個人瘦了好幾圈,臉色灰敗,嘴唇干裂,眼眶深深下陷,曾經(jīng)勾魂攝魄的雙眼,似乎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紗,看起來黯然無光。若不是剛才聽出他的聲音,我怎么也不會認出,他就是那個出色迷人、絕世無雙、能夠魅惑天下的歐陽飛劍。
他聽到酒壇碎裂的聲音,醉眼朦朧地朝我的方向看來。等看到了我,看到我額頭上流出的鮮血,他眼中閃著無法置信、狂喜、自卑、懊惱、傷感……種種復雜神情。他被我額頭上的鮮血刺激地有些清醒了,勉強站起,踉蹌地走到我的身旁,輕輕捂住我的傷口,喃喃地說,“我是在夢里嗎?我天天都夢到你,不過,這次好真實,我能夠摸到你!你怎么受傷了?疼不疼,來,我為你包扎,很快就不會疼了!乖,你別哭!”
我含淚看著他,不敢置信地盯著他的左臉。那俊美無倫的臉龐上布滿一片丑陋赤紅的疤痕,好似巖漿噴發(fā),又似有人將他滑潤的皮膚去除,將肉層層翻起一般。俊臉上有著如此丑陋的疤痕是那么的突兀不協(xié)調(diào),讓人只消看一眼,就再沒有勇氣去看第二眼。我只覺眼前一陣眩暈,我終于明白他為何如此頹喪,原來他……他毀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