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醫院門口，一輛出租車短暫地停留后又駛離而去。

從車上下來的伊一始終邁不開踏進醫院的腳步。里面，等待她的，將會是什么？

艱難地邁出第一步，伊一都感覺像是灌了千萬斤的鉛，沉重地讓她無法抬腳。

醫院急救室里，伊一一眼就認出了正在哭泣的媽媽。

“伊一，你爸他，你爸他連人帶車都翻路溝里去了。嗚嗚嗚，這么滑的路，他開那么快干嘛！”伊一媽傷心的哭喊在空曠的大廳里顯得極為不和諧。

伊一沉默不語，緊緊盯著手術室的紅燈，雙手不由自主地絞弄著自己的衣角。

伊一媽仍然沒有停住哭泣：“要是你爸出了什么事，咱們母女倆可怎么辦啊？”

伊一突然有點討厭媽媽，爸爸還在里面搶救，一切還未成定數不是嗎！爸爸這么好的人，一定會沒事的。

良久，伊一都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小時，手術室的燈滅了，伊一的心也隨著糾結起來。

手術室的門慢慢打開，幾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嚴肅而緩慢地推出一張病床。病床好白啊，白得晃眼，白得刺目。可是，我爸爸呢，怎么沒有看到他。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幾個蒼白的字徹底打碎了伊一的心，伊一媽撕心裂肺的哭聲回蕩在醫院空曠的走廊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這樣去了呢！廋小的伊一顫抖地掀開惱人的白布，一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出現在伊一眼前。

無法形容的悲傷涌上心頭，伊一突然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做了。

一直與自己搗蛋的爸爸，一起與自己嬉戲的爸爸，一直對自己呵護有加的爸爸，就這樣扔下伊一一個人走了。爸爸，你讓伊一怎么辦，再也沒有人陪伊一玩鬧了。不，伊一不玩鬧了，伊一已經乖多了，伊一不能讓爸爸走。

“爸爸，爸爸！你回來呀！”凄厲的哭聲不禁讓在場的人動容。伊一再次撲了過去，被醫護人員拉開了，似乎要折磨伊一，醫生推著病床緩緩離去。

距離越來越遠，這已經不是伊一所能追上的距離了。天人永隔，相連的路在何方。

沒有爸爸的日子，生活似乎已經不是生活了。望著空蕩蕩的家，伊一心里更加落寞。

“伊一，叔叔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不要愁眉苦臉的，好嗎？要不然，叔叔在天上看到了也會不高興的。”露露看著沉寂了一個月的伊一，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伊一，你看，你要不高興，阿姨也高興不起來。她現在就指望著你呢。”露露這時才后悔自己的口拙，連自己的好朋友都安慰不了，自己真是失敗啊。

伊一向露露綻放出一個笑臉，說是笑臉，恐怕比哭喪著臉還難看。

“算了，我陪著你發呆吧。”露露兩手托著腮，一屁股坐在伊一旁邊的椅子上。結果，坐得太用力了，露露往后面倒去，一屁股摔在地上。

“該死的椅子，就知道欺負我。”露露邊罵邊偷偷看伊一的臉色，最終還是失望的沉默下來。

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定似的，伊一堅決地站了起來：“我要快樂地生活，我不能讓爸爸失望。爸爸，你放心，伊一一定會幸福的。”

露露被伊一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但馬上高興起來，伊一終于相同了。自己剛才那一摔沒有白摔啊。哦，我的屁股。

“露露，謝謝你。這些日子，要不是你的陪伴，我不知道該如何度過。”伊一真誠地握住露露的手。有友如此，伊一還能奢望什么。

“哇，我太高興了，真的，伊一笑了，終于笑了。”露露興奮地跳起來。

伊一好笑地看著興高采烈的露露，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書包翻找起來。等翻遍了整個房間后，伊一懊悔地連連自責：“丟了，竟然丟了。爸爸送給我的玻璃筷子竟然被我弄丟了。”

露露張了張嘴，想要說出來。可是，她怕提到那個人會讓伊一傷心。一個多月以來，她一直小心地不提那個下雪天發生的事情，現在，是時候說了嗎？

不行，露露搖搖頭，那天是伊一爸爸車禍的日子，是伊一一生中最難受的日子，要是說了，伊一會想起那天的事，她會瘋的。

就不說吧，至少這樣兩個人還有個聯系。不過，一雙玻璃筷子，能搭起BJ到香港的橋梁嗎？

“寂寞，你還在XZ嗎？”伊一敲打著鍵盤，依舊失望地看著對方灰灰的頭像。

五分鐘后，滴滴的聲音想起，伊一欣喜地看著沉寂已久的頭像從灰變亮。

“麻雀，你還記得我。我以為，你已經把我忘記了。”

忘記，怎么可能呢。一直把他當成大哥哥看，現在，伊一更加渴望有個大哥哥來疼愛自己。

“寂寞，你做我的哥哥好嗎？”伊一不由自主地打出了心底的話。

“傻丫頭，我一直把你當成親妹妹來看。唉，要是我的兩個妹妹也能像你一樣就好了。”

“她們怎么拉。有這么好的哥哥，我覺得她們很幸福。”

“傻丫頭，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所說的那樣簡單。”

傻丫頭，一看到這幾個字，伊一的眼淚就流出來了。好久沒有人這么叫她了，除了爸爸，也只有這個寂寞哥哥會這樣叫她。

“怎么拉，怎么不說話？”

“呵呵，XZ很美吧！”伊一沒頭沒腦地打出來。

“很美，藍天白云，風吹草低見牛羊，大自然真的很神奇，造就出這么一幅鬼斧神工的畫面。麻雀，有時間你也去那里感受一下吧！那里的美真的用語言都無法形容。我敢保證，你那可愛的爸爸肯定也會喜歡的。”

爸爸，可愛的爸爸已經去了比XZ更遠的地方了。

“爸爸，麻雀已經沒有爸爸了。”伊一的眼淚依舊止不住。

那邊許久都沒有回音。

“對不起。”

“沒事，我不是還有你這個哥哥嗎？哥哥，你不會丟下我吧。”伊一擦了一下臉。

“哥哥給你保證，哥哥一定會一直在你身邊。哥哥現在不走了，哥哥要陪著麻雀。”

“哥哥，謝謝你！”伊一好不容易擦干的眼淚又噴涌而出。有哥哥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