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太陽幾近落山的時候,伊一已經醒了。
感覺全省像是散了架一樣,痛得一點兒都站不起來。扶著一邊的一棵樹,伊一慢慢地爬了起來。借著落日的余暉,她朝四周看了一看。
天,不看還好,一看就把她嚇了一大跳。自己滾落的地方是個山谷,除了這一小片參差不齊的雜草,四周都是密密麻麻地參天大樹。往上面望去,竟然一眼望不到頂,而且,除了一個個陡坡,根本就沒有什么路可以走。
伊一這才想起自己發生了什么事情,好像又幾個男的把自己打暈了,然后自己醒來就在這里了。
不會吧,伊一暗自嘆道,自己跟人無冤無仇,又不是什么有錢的人,怎么會有人要這樣對自己呢?
她實在想不透,可是也沒有功夫去想了。因為天在漸漸地暗下來,她不知道自己呆在這里會有什么后果。這深山密林的,會不會又野獸啊。伊一想到此,全身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卻在看到遠處樹上的一個人影后,就徹底地呆住不動了。
那……那個……那個是什么東西?難道是死人?伊一一咬牙,顫抖地走了過去。越來越接近人影的時候,她終于看清楚了那人是誰?
天琪,他怎么也在這里?伊一想不通。由于腳下沒有看路,一滑就滑到在草地上了,然后由于重心不穩,直直地朝那顆樹滑去。
砰得一聲,不是人撞在樹上的聲音,而是人撞在人上的聲音。由于伊一不小心碰了一下樹,天琪就從上面掉了下來,直直地摔在伊一身上。
“哎呀……天琪,你沒事吧!”慘叫一聲后,伊一馬上關心起天琪。她動了一動,伸出手拍拍天琪。可是天琪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天琪!”伊一徹底慌了。如果說剛才還有點理智的話,那么這次是完全失去理智了,“天琪,你醒醒!”
慢慢地起來,把天琪放在草地上,她才發現,天琪受了很重的傷。衣服被劃得七零八落,腿上鮮血直流。
沒辦法,伊一只能從天琪的破衣服上扯下一片來,趕緊著把傷口給包扎了。包扎完后,她才發現,兩人就只著了一件單衣了。
天漸漸地暗下來,月光灑在樹林里,顯得詭異又朦朧。伊一著急地發現,天琪到現在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樹林里突然傳來莫名的叫聲,嚇得伊一驚懼地縮成一團。低頭看看天琪,發現他在微微地發抖。伊一這才感覺,夜里的山谷,是非常的涼,自己也漸漸地覺得冰冷起來了。
可是,天琪不一樣,他受了傷,如果再加上感冒,那就更加雪上加霜了。這個地方看起來非常偏僻,都不知道別人什么時候能發現自己。
伊一猶豫了一下,終于鼓足了勇氣。反正兩人裸呈相對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敞開自己和天琪的單衣,然后緊緊地貼上去,用自己的皮膚溫暖著對方。
天漸漸地越來越暗,周圍不時地有不知名的鳥叫聲傳來。伊一慢慢地睜不開眼皮了。
月光越來越亮,為樹林中的兩人送來些許溫暖。
或許是因為鳥叫聲,或許是因為月光,天琪在溫暖中漸漸地醒來。自覺自己做了好長的一個夢,夢見自己掉落懸崖,夢見自己舒服地擁著一方柔軟。等他一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對上一雙緊閉的雙眼,讓他怔忡了好長時間。
慢慢地觀察著,他才逐漸明白過來。輕輕地抽出自己的手,然后又輕輕地扣上兩人的衣服。看著熟睡的伊一,他把自己破爛的外衣蓋在她的上身。
抬頭望天,月亮很圓,他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了。抬腳在四周觀察了一下,他絕望地意識到,這里是一片還未開發的處女地,根本就不會有人過來。而且,他轉頭四顧,發現四周除了密林,根本連一跳可以走的路都沒有。
不過,老爺子應該會來搜尋這座山的吧。也許,他們現在已經在努力尋找了。可是,這么偏僻的地方,他們能找到嗎?
背后的伊一嘟囔一聲,迅即又睡去。天琪在她身邊坐下,仔細地端詳著她。
多安詳啊!這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女人,在這樣的境況下,還能睡得這么安穩。這種性格,對她來說,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伊一在睡夢中感覺有一雙眼睛一直盯著自己。她突然睜開眼睛,對上一雙來不及逃避的黑眸。
兩人就這樣怔怔地盯著,誰也沒說一句話。十五秒后,一聲悠長而尖利的聲音劃破夜空,讓伊一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不用怕,只是小動物的聲音!”天琪看出了她的害怕,輕柔地安慰著。雖然他很想摟著她,緊緊地把她抱在懷里,讓她感覺到安全。但是,這個時候,他只能用話語安慰她。
“我才沒怕,我怎么會怕呢。只是聲音太突兀了,我……”伊一說著說著,竟然發現自己像是一個撒嬌的小女人,她趕緊住了口。
天琪的嘴角扯了一下,也許只有在這樣的絕境下,她才會對他完全不設防。可是,為什么平時她就要這么傷害他呢。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天琪看著伊一,疑惑了。
“我就是我,從來就沒有變過。”是的,對他的愛,她一直都刻骨銘心。可是,現在說這些又能怎么樣呢?一切都是太遲。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聽在天琪的耳朵里,帶來一身震撼。他不甘心,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伊一,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是否真的愛過我。”
伊一沒有勇氣抬眼:“這不重要……”
“那什么才是你最重要的?”天琪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
“你要結婚了,而我,要去內蒙古了。這些,就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
“內蒙古?跟那個徐臻睿?”天琪的心里一緊。在看到伊一點頭之后,他徹底崩潰了。
“對不起!”伊一輕輕地說出來,帶著無限的愧疚。
“為什么要說對不起?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什么?”一旦受傷,心房猶如那銅墻鐵臂一樣。
伊一低頭不語,心如刀割。有好幾次,她很想撲到他的懷里,堅定地對著他說:我愛你,以前是,現在是,以后也是。
“找出路吧!”天琪面無表情地站起來,“要不然,你就算不愿意,也會跟我一起死在這個破地方。”
可悲啊,兩人心里都嘆息著,都深深地希望兩人能在這兒多待一會兒,哪怕最后到死。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樹叢中穿梭,伊一警惕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盡量跟著天琪不拉開距離。天琪也有意地放慢腳步,讓伊一能跟上他的步伐。
突然,前面開路的天琪腳下一滑,人不知道往哪邊滾了過去,瞬間就沒了聲息。伊一大叫一聲,激烈地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天琪,越叫心里越慌。因為好長時間過去了,伊一都沒有聽到回音。
“天琪,天琪你在哪里,你出來呀?”伊一此刻的驚慌多過恐懼,“天琪,你別嚇我,你快出來啊!”
月光迷離,夜色朦朧,回答她的,只有一陣陣的鳥叫聲。
伊一在樹林里跑了起來,像無頭的蒼蠅一樣四處查看著。
“我在這里!”灰頭土臉的天琪從一堆灌木叢中爬了起來,對著狂亂地伊一喊道。
“天琪,你嚇死我了。要是你出了事,我怎么辦啊?”緊緊地撲在他的懷里。這一刻,她什么都不顧了,“天琪,你不能丟下我!”
嚶嚶的哭聲從懷里傳來,天琪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放心,我不會丟下你。這里就我們兩個人,還能互相幫助一下。”天琪以為,伊一只是害怕一個人在這個地方。
伊一停止了哭泣,但是,剛才那一瞬間的感覺真的把她嚇壞了。只要一想起天琪出事,她就不由自主地失去了控制。她發現,自己根本就離不開他。
她以為自己夠堅強,可是經過這件事,她發現自己根本就脆弱地不堪一擊。
怎么辦呢?伊一茫然了,她突然寧愿兩人就這樣呆在這里一輩子。
伊一的沉默在天琪眼里成了默認,他冷哼一聲,繼續前進。伊一像個小女人般,亦步亦趨地跟在天琪的身后。
“你的腿!”借著月光,伊一發現天琪包扎過的腿部又有血滲了出來。她患得患失地叫了出來。
“沒事!”真的沒事,只是擦破了點皮而已。
“怎么會沒事,你看流了好多血!”伊一擔心地看著他的腿。
“你好多事。我說沒事就沒事!”天琪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著。走著走著,他突然發現這個地方好熟悉。
“這里的地方,怎么長得都一樣!”伊一疑惑地開口而出。跟天琪在一起,她是前所未有的輕松和安全。
“傻瓜,這里就是我們掉下來的地方。就是說,我們走了一圈,還是回到了原地。”天琪嘆了口氣,看來憑著自己,是別想走出去了。現在,只能寄希望于老爺子他們了。
“哦!”伊一在原地坐了下來。
“你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因為有你在嘛!”伊一口快地脫口而出。
兩人都有瞬間的沉默。夜太靜了,伊一又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真的扔了我的玻璃筷子?”
“你不相信?”天琪挑了挑眉,“我憑什么還保留著它?”
“天琪……”她只是很失望,“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我順路么,就被人踢下來了!”他不想說是為了追她。
“我們,還能回去嗎?”借著月光,伊一大膽起來。雖然覺得很對不起伊尹姐,但是,她真的想好好地釋放一下自己的感情。
“當然能回去。你放心,你的內蒙古之行不會錯過的!”天琪冷哼一聲。伊一知道他誤會了她的話。
“天琪……小心!”她突然之間撲了上去,把天琪往旁邊一推,徒手抓起一條游動著的蛇。她沒有去多想,為什么向來最怕蛇的自己,會有這么大的勇氣。
“啊……”那條蛇惱羞成怒,對著伊一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然后馬上逃之夭夭。
天琪蹦了過來,看到伊一的手臂上腫了一個大包。
“你這個不要命的女人,你怎么可以過來。這里的蛇,都是毒王。”他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撿起地上的破衣服,在傷口旁邊緊緊地系了一圈,讓毒血流動慢下來。
果真好毒,伊一漸漸覺得神志不清起來,但是她心里卻是非常的舒心:“七年了,總算解脫了!”
伊一的話讓天琪心里一震:“伊一,你說什么?什么叫你解脫了?”
伊一睜開眼睛,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天琪,我愛你,一直都是!”
說完后,她就昏過去了。她知道,自己恐怕不能逃過這一劫了。因為,這么毒的蛇,不出半個小時,自己恐怕就不能支撐下去了。而別人,不知道要到何時才會發現他們。可是,她依然很高興能夠死在天琪的懷里。
七年了,憋了七年的話,她總算說出來了。
“伊一!”看到伊一昏死過去,天琪狂叫起來,“伊一,你醒來,你醒來啊。如果你真的愛我,你就不要睡過去。伊一……”他抬頭望向夜空:“老爺子,你快來啊,我們在這里!”
可是,夜空中依舊如往常般寂靜。
“伊一,你別睡?你醒來啊,這是你欠我的,你給我醒來!”天琪咆哮起來,眼睛睜得老大。突然之間,他像是想起什么,對著伊一的手臂吮吸起來。
伊一有了反應,使勁掙扎起來:“別……別!”眼角的淚水如泉水般汩汩地流了出來,止都止不住:“天琪……別這樣。最后一刻能和你在一起,我知足了!”反正自己這幾天一直都生不如死,索性就這樣離去。
“你不能……我不允許你離開!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了!”
“來世吧,如果有來世,我就不會這樣任性了!”深深地嘆了口氣,“天琪,你一定要幸福。”
夜涼如水,月光照在草地上昏睡的兩人身上,顯得非常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