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禮懷看到安成玨這樣一幅見鬼的表情,著實的被逗笑了。
他這是很不想看到自己?
謝禮懷摸索著下巴,他還想還沒動手做什么出格的事吧,怎么就讓他避之不及?
“謝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安成玨的眼神瞟了一眼里屋,確定桑榆沒聽到這邊的話,才低聲問著謝禮懷。
謝禮懷也沒什么意見,看這里也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就帶著他來到自己剛剛在二樓的廂房,今天他來這里找清靜,沒想到卻遇到讓他不順暢的人。
這個安成玨,他開始并沒有太多的意外,覺得他肯定會接受謝梓涵開出的條件,可沒想到這丫頭費了那么大的勁,居然換了這個男人的一聲拒絕。
一個月前,他接到下人的回答,差點沒摔了手中的茶杯。
是個有種的人,但是也是個讓人頭疼的人。
這個男人可是謝家寶貝孫女謝梓涵看中的,那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主兒,將這事托付給他,可他沒能辦成,這件這丫頭有多給他臉色瞧。
偏偏他還不能生她的氣,只好再來琢磨安成玨這個人。
“說說吧,明明那么好的機會,你為什么要放棄?”
安成玨頓了一下,就知道他會問這個。
但說實話,能跟徐昌宗大人做學問,并有有謝家的庇護,這對任何一個讀書人都是不可抵擋的誘惑。
后來,他父母出了事,他慌作一團,確實也有了答應謝梓涵的心思,是桑榆最后一刻挽救了他。
所以,他在確定父母情勢好轉后,就立即回絕了謝家的好意。
他知道凡是都要付出代價,目前他還看不出謝家要讓他做什么,可是如果是他現在做不到的,而且要是會傷害到他跟桑榆的感情,他更不會答應這個誘惑。
“我想憑自己的實力考取功名,而且也準備了好久,對自己有信心,而且我目前不想離開心愛的女人,如果前往京城勢必要分開,這些恕我暫時難以做到。”
“哈哈哈,沒想到你還是個癡情種。”
謝禮懷哈哈大笑,臉上更加捉摸不定,一直在回味著一些事。
他如果沒記錯,之前他調查到的一些事很令他感興趣,安成玨口中所說的女人,是不是就是前些日子里,靈州傳聞的那個即將嫁給薛少宗的女人?
想到這兩個人的爭奪,特別是看到薛少宗被踢出局,他更是樂不可支,這滿足了他不少看笑話的心愿。
當年跟薛少宗的糾葛就不多說,但是就憑這一點,安成玨這個人的本事他還是很認可的,他總是無意之間做出的一些事,就會讓人刮目相看,而且他很忠誠很認死理,這點要是利用好了,對他們家也是一個很有利的臂膀。
雖然他很不爽謝梓涵責怪他的口吻,當初也不理解謝梓涵為什么一副非君不可的樣子,但是現在,有這么個有意思的人,他還真想挽留一把。
“你說的那個女人是薛少宗未過門的妻子吧?她雖然不是出身大富貴之家,但好歹也是個縣丞的女兒,他們兩家的結合也算是官場的聯姻,可你不同,你現在一無所有。你能搶回她算你的本事,可是要記住,這個世界并不只有兒女情長,當男人掌握到權力,擁有了實現自己夢想的捷徑時,沒人會猶豫,你要讓自己變強,才能讓別人尊重你,才能保護你愛的女人,沒聽說過,平賤夫妻百事哀嗎?現在愛的難舍難分,可誰又能保證哪一天不會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沒能守住自己的家?倒是連后悔都晚了。”
這番入情入理的話,讓安成玨深思許久。
這話沒錯,沒有了保護自己的女人和家的能力,又談何從頭開始,給予承諾呢?
他沒忘記桑榆被趕出韓家那天,韓世忠對他那些輕蔑的話語,那些話很傷自尊,可確實最現實不過的話,他無權無勢,怎么能給與桑榆安全感?
他對自己的父母都無力孝敬,還有什么本事照顧近在身邊的桑榆?
盡管他也在努力苦讀,可官場的事他并不是一點耳聞都沒有,并不是真有學識就一定高中,他想要出人頭地,想要有保護父母和桑榆的力量,想要證明,他并不比薛少宗差,所以,有時候一些妥協的念頭冒出來,他就再也抑制不住。
“給我三天時間考慮,我一定給你答復。”
謝禮懷早已看出他的動搖,雖然有過被拒絕的先例,但還是愿意給予他機會權衡。
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等著。
“好,希望不會讓我失望。”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桑榆才看到安成玨若有所思的從樓上下來,心里松了口氣。
剛才看完一本畫冊,圖樣不錯,她稍微看得入迷了點,等到意識過來后,就找不到他的蹤影,讓她好找了一通。
“你上哪兒去了?”她很擔憂的問。
安成玨回過神,心底掀起一股沖動,這是個會為他著急的女人,她是愛他的吧?所以他怎么能讓她失望?
“沒事,我剛才看到一位詩友,聊了幾句,忘了告訴你,買好了書嗎?”
“啊?哦,我買了這本,你呢?”
“我沒什么要買的,我們回家吧。”
兩個人相攜著走出書齋,天色已經轉暗,他們不得不加快腳步跑回家。
……
醒來時,薛少宗已經躺在一張床上。
緩緩睜開眼睛,幽暗的光線讓他一時不太適應,不一會兒,反射性的坐起身。
朝著四周望去,發現狹小的屋子里蹲著一個姑娘,正賣力的掰扯玉米棒子,見他醒了,差點嚇一跳,轉而笑著對她說:“你醒了!”
他愣了愣,這個人莫非就是他昏迷前看到的那個人影?
是她救了他和玲瓏回來的嗎?
等等,玲瓏呢?
“薛哥哥——”他這想著什么,什么都就出現了,玲瓏火急火燎的趕過來,沖到他面前,瞪著牛眼看著他,差點驚喜過度的哭了,還好忍住,“你真的醒了?可把我嚇壞了。”
“我睡了多久?”他突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那些還被困的弟兄們獲救了嗎?
“已經快一天了。”玲瓏在他耳邊悄悄的說:“我知道你擔心山里的兄弟,我問過這里的老伯,他們說這里可以走出去的,如果能出去,那他們就有救了。”
他當然知道能出去,可關鍵是……
“來,快點喝了這藥吧,這是越越姐的爺爺給你熬得,據說很管用,他說你的腳都快壞死了,差點就殘廢了,你忍了這么久走到這里,怎么都不吭一聲啊?爺爺給你包扎后,說要熬這藥給你喝了才管用。”
他摸了摸受傷的腳踝,是沒太大的痛感,也也沒多大的知覺。
差點啊,差點就瘸了。
望著玲瓏端過來的一碗黑乎乎的湯藥給他,忍著喝下去,一股熱氣沖上頭頂,讓他緩了好一陣子,才回魂。
“這里是哪兒?是這位姑娘還有她家人救的我們嗎?”
一直在旁邊傻站的姑娘走過來,說:“是啊,我爺爺和爹爹救得你,他們原本要翻過山去鎮里買些儲備的干娘也藥材,結果半路上聽到你們喊救命,他們還懂點醫術,是我們這里能看病的大夫,所以就順便一起給你的腿也包扎了。”
薛少宗明顯的感覺到休養了一天,自己的精神氣好多了,腿也保住了,對這家人是感激萬分,心里默默承諾,回去之后一定要重謝這些人。
想了片刻,他才是謹慎的開口:“但是,如果能請求你們再幫我個忙,我肯定更加感激不盡。”
姑娘立馬問:“什么忙?你說吧。”
“我們是誤入一個山林,繞不出去才昏迷在山里,所以能否請求你們給我們帶路,我要盡快趕回去,只用將我們送到關外的風云客棧就行。”
風云客棧,那是他們軍營的前哨戰,專門打聽這境內外的各項軍情,店家掌柜就是關山的二叔,到了那里,他們就算是徹底安全了。
他必須盡快讓可靠的人帶話回軍營,他和大家要一起營救被困在山里的將士,可這家人現在還不能全信,也不敢讓他們帶路幫忙找。
這不是恩將仇報,也是無奈之舉,關鍵時刻他不能再犯一點錯。
“這個……我做不了主,得問問爺爺和爹爹,不過我們這村子里的人對這山里都熟,肯定能帶你出去的。”
薛少宗也顧不得自己的腳傷,示意玲瓏攙扶他下床,跟著越越走出了房間。
這外頭還真是空曠到有些荒蕪的地方,怪不得生活必需品短缺,總要去鎮里買,還好這門外有個院子,總還能種一些日常吃的青菜。
可此刻也管不了這些,以后他會想法子幫他們解決問題,他著急的跟月月說:“麻煩姑娘請令尊和爺爺出來,我有事相求。”
越越揮揮手,總覺得他太客氣,笑呵呵的就鉆進另一件矮房,隨后跟著她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壯漢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漢。
他們都是最樸實也好客的山里人,看到薛少宗恢復了精神,笑著招呼道:“醒啦?腿傷還覺得疼嗎?”
“不疼了,非常感謝。”
“不不不,不用謝,我們這也是鄉下糊弄人的水平,只能用草藥暫時讓你止疼,幫你消點腫,真正幫你接骨,敷上藥,調理的湯藥我們恐怕做不了,你得回城里找有本事的大夫,我們這些雕蟲小技不用謝。”
他不能茍同,這是在他苦難時候的援助,雖然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幫了他大忙。
“不管怎么樣,還是要謝謝你們,剛才也跟這位姑娘說了,能否再麻煩你們將我和妹妹送出山里,我們也是情急之下出來,迷了路,家里還有人等著我們,所以耽擱不得。”
他又將自己怎么誤入山里,怎么走丟,怎么受傷等一些列經過掐頭去尾的講述了一遍,希望能獲得他們的信任和幫助。
最后,他十分真誠的鞠了個躬,“真的求你們了,謝謝。”
那久未開口的白頭發老漢看著這年輕人這么懂禮數,自然也不拘束,“好吧,家數,你去叫幾個人來,做個簡單的支架,將這位公子抬回去,我們送他一程。”
薛少宗喜出望外,連連感謝,“謝謝,真的非常感謝。”
“嘿嘿,不用,爺爺說你的腳現在不宜下地,不然真的會廢了,他是醫者心態,自然會幫忙的。”
不一會兒,這個小屋前就聚集了幾個壯漢,一人抬著擔架的一角,玲瓏扶著薛少宗坐上去,老漢和他兒子家數在前面帶路,一伙兒人很快的出發,走向深山。
現在是正中午,這群熟悉深山地形的人找了條最近的路,爭取在天黑之前將他們送到,這樣他們也能返回來。
對于薛少宗和玲瓏就像迷宮一樣的叢林里,這些人卻如履平地,老爺子和兒子在前頭舉著火把,用壺里的藥酒灑向空中,不到片刻,空中的霧氣就消散不少,視野極好的他們領著眾人一點點的走出山林。
走出來后,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將玲瓏和薛少宗送到了風云客棧,薛少宗看到掌柜一臉驚恐的看著受傷的他,他的心才徹底落了地。
他調笑著看向掌柜,“還愣著干什么,沒看到我受傷了嗎?趕緊給我開幾間房,這幾個恩人也要好酒好菜招待一番,我一定要重重答謝他們。”
幾個老實巴交的人本以為舉手之勞,沒想到受到這樣的禮遇,連連推辭。
“不用了,我們也只是順便搭把手,受不起這樣的款待。”
薛少宗拉住老漢的手,鄭重的說:“不,對于你來說,是行善積德,可卻是救了我一命,這不能不感謝你們,而且我以后恐怕也會再次要到那座山里采藥救人,所以急需知道怎樣可以用再迷路,還請您多指教。”
他是很感激,可也有他的盤算。
這次錯估情勢,差點丟了小命,所以對于這境外的地形還是必須更多地了解。
知道了怎樣克服,他不但能最近速度的救出被困的弟兄,以后行軍打仗也掌握了一門很好的絕技。
最后,因為他的強勢挽留,也因為掌柜的巧言相勸,這些人還是留了下來。
薛少宗總算安心的被送回房,玲瓏和關鵬跟隨著進來。
關鵬一拱手,“少將軍,我聽關山說了,你已經失蹤了三天兩夜了,可把他急壞了,可你怎么會傷成這樣?要不要緊?”
薛少宗靜臥在床,拍了拍腿,笑道。
“這不是沒事嗎?我們這次是遇到了點麻煩,在山里迷了路,多虧剛才那幾位的指路,所以你要好好招待他們,他們對我們還有更大的幫助。”
關鵬望著他的腿,重重的點頭。
“還有,現在有兩件事要你幫我去辦,一個是盡快讓這些人教會你怎樣在深山里行走,我們得趕緊救出那些兄弟,還有盡快通知關山,讓他調些人過來,這次突襲的人肯定還沒走出山,我們可以來個圍剿,我不信抓到后,他們還不說實話。”
這次他被那些偷襲者抓了,倒是從他們的口音中聽出了一些名堂,他們根本不是境內的人,聽著更像是燕赤王朝北邊部落的口音,如果能抓到,那他們就可以掌握主動權了。
關鵬聽候指令,趕緊出門去辦。
房間里安靜了不少,玲瓏一直默默的坐在床畔,將剛才老漢給她的藥膏拿出來,給他再次敷上去,輕輕的按摩他小腿的肌肉。
說是這要勤換藥膏,能舒服點,她期盼最好這樣。
那樣,她的罪惡感就能少點。
薛少宗點了點她的頭,取笑她:“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啊?看你下次還敢這么沖動,不過你也要往好處想,這是對你的一次歷練,我們這算是否極泰來,懂嗎?”
玲瓏重重的點頭,“薛哥哥,我會乖的,這次回去,我再也不給你添亂了。”
……
這次回去之后,真像薛少宗說的,否極泰來。
他被很快送回軍營,得到了軍醫的及時醫治,接了骨,腿慢慢好起來。
再后來,經過老漢和幾個人的共同指引,薛家軍帶足水和干糧,連夜進入山里,終于在弟兄們餓的兩眼放光的時候,找到了他們,也及時得到了很好的補給。
再后來,他們也同樣抓到了那些剩下來不多的偷襲者,也是快只剩一口氣,被他們帶回軍營,這后來就是關山的活兒,因為薛少宗受傷,他被薛家強制帶回去養傷,暫時不理會這些軍務。
薛少宗又要回到了那個讓他感到不自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