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月宮主?”男子開口,聲音如山間流動的清泉那樣好聽。
林姝向后退了幾步,用滿是警惕的眼光盯著他:“你是誰?”
我的媽咪啊,不會是什么山精樹怪吧?
“我是無盡之森的守護神——青籬。再問一次,你是不是臨月宮主?”男子碧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耐煩。
“我……”在林姝思考著是否要回答他時,一根綠色的藤蔓倏地從空中席卷過來,緊緊地纏住了林姝的手臂!
林姝大驚,連忙用另一只手拼命地扯。呼啦一聲,另一條的藤蔓當空甩來,把林姝另一只手也纏住了。
青籬好聽的聲音響起:“別動,讓我感應一下。”林姝一聽,只好乖乖地任由他擺布了。
青籬閉著眼睛感應了一會兒,忽然猛地睜開眼睛目光爍爍地上下打量了林姝好一會兒,又再次閉上眼。
林姝只覺得有一些細小的根須順著毛孔探入了自己的身體,她只覺得渾身都麻痹了。
“奇怪,這靈魂怎么好像……”青籬喃喃自語道,兩條修長的眉毛糾結在一起,“算了,只要是擁有紫靈石就夠了。”
林姝滿面驚悚地望著青籬的嘴在不停地開開合合。他不會是在念什么咒語把自己變成什么東西吧?想到這里,林姝的心就懸了起來,她用力地掙扎著,還不忘大喊一聲來壯膽:“你膽敢對我怎么樣,我就叫銀月來扁你!”
青籬撇撇嘴,慢條斯理地收回藤蔓。
林姝狠狠地瞪著他,小樣,怕了吧?
“銀月那只呆鳥?”青籬不以為然地說道。
林姝的氣勢一下子就泄了下來。呆,呆,呆鳥?這這這,他認識銀月?
“既然那呆鳥在你身邊就沒錯了。”青籬點點頭,從袖中拿出一塊青綠色的晶石拋給林姝,“喏,你要的東西。”
林姝目瞪口呆地望著他,這距離姐能接得到,你當姐是超人啊?可是林姝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使出御風術,穩穩地把那塊晶石握在手里。
青籬挑挑眉:“呆鳥教得不錯嘛。”
林姝惡狠狠地用眼光凌遲著他:“銀月是銀月,不是呆鳥!”
你是呆鳥,你全家都是呆鳥!林姝在心中補上一句。
青籬優雅地笑著:“只知愚忠的家伙,不是呆是什么?”
林姝蹭蹭蹭地走前幾步:“那叫忠誠,你這株白菜懂不懂?”說完,林姝立馬捂住自己的嘴,糟了糟了,把心底的話說出來了。惹怒他怎么辦?怎么辦?林姝慌忙在腦海中搜尋逃生的方法。
青籬的笑容僵了僵,白菜?上一次這樣說的人什么下場來著?
上一次……青籬的思緒飄忽起來,上一次他好像被前任臨月宮主揍得那個慘不忍睹吧。真想不到那個瘦弱的少女竟然有那么驚人的力量。好懷念她那雙倔強的眸子。想著想著,青籬的臉色柔和下來,他不屑地哼了一聲,好像在說:“大人不計小人過似的。”
“她還好么?”沉默了一會兒,青籬忽然問。
“啊?誰?”林姝被他沒頭沒腦的一問搞懵了。
青籬皺起了眉:“當然是林素馨林宮主,你連自己的娘親也不知道嗎?”
林素馨?這個身體的娘?林姝終于想起了,她不禁黯然道:“她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青籬的身體微微一震,喃喃道:“我早該猜到的,她那么早就遣銀電回來。”
銀電?好像是銀月的老爸?他很早就回到了九重宮嗎?為什么呢?林姝的腦海中不禁閃過一個個的疑問,可是她又不敢問出來。
“好了,生命之石你已經拿到了,我這次的任務也結束了。我也該出去走走了。”青籬一甩袍袖,就要走出去。
“等,等一下!”林姝忽然鼓起勇氣叫住了他。
青籬停下了腳步。
“那個,林……娘親是個怎樣的人?”林姝對這個只有一位夫君的林宮主起了好奇心。而眼前這人,可能知道些什么。
那個堅韌如竹的女子……
刀子嘴豆腐心,外冷內熱,從來都為別人打算,法術高強,敢愛敢恨……
青籬垂下眼瞼,嘴角泛出一抹微笑:“她很好,很好。”
林姝:……
“趕快融了生命之石吧,對你有好處的。”說完,青籬化為一陣風,消失在蔥蔥郁郁的森林中。
林姝握著生命之石不禁悵然若失……
這個如風般自由的男子,也不是很壞,就是嘴巴毒了點。
林姝催動靈力,那塊生命之石漸漸地融入她的身體里……
腦海中的信息忽然如雨后春筍般涌了出來。林姝粗略地瀏覽了一下,大部分是關于藥材的,也有無盡之森里的植被介紹和一張這里的地圖。圖中發光的那一點大概就是自己現在的位置了。圖上的左上方有一個發光的紅點,有一條白線連著這里和那個紅點。那大概是去紅點那里的路線了。林姝仔細地看了那紅點旁邊的文字:太平宮。
太平宮?這名字怎么這么怪異?
林姝按捺下心中那份疑惑,安慰自己:有地圖好過沒啊,還是老老實實地去吧。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明確了目的地,林姝就抬腿走出這座宮殿。
結界在青籬出去的時候已經解開了,所以林姝輕易地走了出來。呼吸著外面清新的氣息,林姝的精神一振。天邊云霞飄浮,落日熔金,層層疊疊的山林浸染在輝煌的金光中。林姝瞇起眼睛,嘴角含笑:明天會是一個好日子呢。今晚就先宿在這里吧。
青籬漫無目的地在森林間飄蕩,幾十年過去了,這里的景物還是老樣子呢。青籬厭惡地皺皺眉,心情不愉地飄上樹頂。月色清冷,山林寂寂。青籬獨自佇立在天地間,好像天下都只剩下他一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寂從心底蔓延。青籬在枝葉間躺下,靜靜地諦聽。聽清風細語,草木絮絮,無盡之森里的一切聲息。忽然他的眼睛彎了彎,嘴角擒笑,像是聽到了有趣的消息。
真像呢,兩人都那么率真。
青籬抬眼看看空中那一輪皎潔的月亮。想起了那雙倔強而又明澈的眼睛。心中不禁一陣寬慰:她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合格的繼承者的。
一陣狂風忽然刮起,吹得樹枝左搖右擺,沙沙作響。青籬好像是一塊磐石似的,任憑那些枝葉猛烈地搖擺,他就是巋然不動,而且跟他身體接觸的那些枝葉也是靜止不動的。
青籬目光冷冷地看著前方。一只巨大的黑影漸漸逼近,到了離他兩三丈的時候,那黑影漸漸地化作一個人形,踏風而來。他白衣翩翩,金瞳爍爍,赫然就是銀月。
銀月默默地打量眼前這個靜靜地徜徉在夜色中的男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九重宮第六十任守護神——銀月拜見青籬大人。”
青籬以手支頜,換了一個舒服的側躺姿勢,慵懶地開口:“你就是銀電的兒子銀月?”
“正是。”銀月畢恭畢敬地回答。
青籬悠長地嘆了一口氣:“他們都走了呢,只有我,在這無盡的時間中等待著每一任的臨月宮主。真無聊呢……”
銀月垂下眼瞼,沉默不語。
“你是來找那位小宮主的嗎?”青籬饒有興趣地盯著他。
銀月的臉上閃過一絲窘迫:“是的,大人。請問大人見過她嗎?”
青籬輕笑一聲:“她呀——”轉眼之際,眼光掃到銀月那一瞬的緊張,青籬馬上話鋒一轉:“你跟她發展到什么程度啦?”
銀月一怔,白玉般的臉上忽然泛起一片紅暈,他偏過頭:“主人是主人,我會永遠守在她身邊的。”
青籬真想跳起來揪住銀月的衣襟逼問他:“為什么你們大鵬一族都那么呆呢?呆呢?那么好的機會都不會把握!要不是我不能離開這里,我早就把她拐回去了!你們這群呆鳥!呆鳥!”
青籬身下的樹葉在他的手的蹂躪下發出陣陣慘叫,不過銀月聽不見。銀月也不知哪里得罪了這位大人,瞧見青籬臉色不愉。他也識相地沒有再開口。
月明如水,清風徐徐。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最后青籬嗤笑一聲:“她就在我的宮殿里,你去吧。”
銀月朝青籬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然后披著月光,乘著風,翩然而去。
身后傳來青籬低沉的聲音:“希望你能陪著她到最后。”
銀月在風中的身影震了震,最后還是踏著風離去了。
地上鋪滿了月華,清風搖曳間,似有水波流動。林姝靜靜地在空曠的大廳里睡著。皎潔的月色透過窗戶,如一塊輕紗般覆在她的身上。她在月色的輕撫下,渾身都發出瑩瑩的亮光,她那瀑布般的金發也在月色下泛著柔和的金光。她睡在月色中,就像一個森林里的仙子。
銀月輕輕地走進來,月華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他的袍角劃過地面,似是沾了地上的月光,在他行走之間隱隱發亮。
他緩緩地蹲下來,靜靜地看著這個熟睡著的仙子。他的眼光柔柔地撫過她的發,她的眉,她那輕顫的睫毛,一路到她如玫瑰花瓣般的柔軟的唇。青籬的話忽然在腦海中響起:“你和她發展到什么程度啦?”這像一句魔咒,不斷地在銀月的腦中盤旋。
銀月的眼光越發溫柔,他緩緩地俯下身,他的銀發和她的金發親密地交纏在一起,他的氣息和她的氣息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這個臭銀月,怎么還不來找我……”林姝在夢中囈語。
銀月一怔,別過臉,看著滿地寂寞的月華,喃喃道:“我怎么忘了,你是我的主人啊。”
銀月默默地退開幾步,垂下頭,靜靜地守在林姝的身邊。
門外,依然月明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