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在后宮慈寧宮太后外,整個后宮便是她最最尊貴的,哪怕是明德帝后宮后妃面前也是會給她留幾分體面。
她目光細細地看著坐在鳳榻下面不遠處椅子上的定國候后人,眼神輕地看了眼管嬤嬤,是在問:真是德容之女?
后背豈止是冷汗冒出,簡直是冷汗淋淋的管嬤嬤不可著微地點了下頭,回答:正是德容郡主之女。
王皇后頷首,如春水端柔的雙目再看上錦凰時,又發現對方的眼里含著一絲打趣的淺笑在笑淺淺的看著她,弄得王皇后無端地感到陣陣尷尬。
錦凰是覺得有趣,初次再面這位一國之母頗有些失禮。正主就在這里不問,非得去向個婆子尋證,也繞得太彎了吧。
“自你打從藥谷里回來本宮便一直掂記著,無奈劉氏一直說你才回京城水土不服需要在將軍府里靜養才行,本宮這才作罷。”王皇后噙著親近笑容,在錦凰面前她深覺得自己似乎是處在下風。
可真要去挑錦凰的毛病,又覺得此女當是如此,并非故意。
對往事錦凰是不知的,后背慵懶而又隨意地靠著椅上的靠枕上,鳳睛不閃不避地看著王皇后,淺笑一直都在,雍容華貴渾然,不顯突兀更不會讓人覺得她是失禮的。
王皇后見此,在說話間自己也是隨意地右手撐在青墨色繡金絲鳳紋的扶枕上,將先前的端莊散去幾分有了與親人之間說話的親和。
“這回本宮召你見宮,一是想看看你過得如何,二來也是本宮曾答應德容在有生之年必保你平安無憂。今日見著你,本宮倒是放心了,雖衣著差了點,氣色卻是上佳。想來……”王皇后抿著嘴笑起來,“想來劉氏在你手上也討不了好。”
錦凰雖摸不著她有什么打算,可聽著話兒是明白過來王皇后是不喜劉氏。對方已有親近之意,錦凰是不會拒絕,便笑道:“一介婦人而已,手段雖有卻不過是些小打小鬧,上不了臺面,說出來也只會讓人笑話了去。”
不痛不癢的回了回去,全然沒有順著皇后的意思接下去。
有趣,有趣,她最近常聽命婦們說蕭將軍嫡長女是個粗俗、不知禮節的野丫頭,德容郡主風姿是半分都未得。
蕭錦凰從藥谷里回來便沒有踏出將軍府半步,外頭傳出來的不好聽的話不是劉氏挑出,還會有誰呢?
當年的事情王皇后是知道的,對傳言她沒有多信但……也沒有全不信。空穴不來風,蕭錦凰要真是個守禮端莊的,任憑劉氏怎么說也不會讓命婦們相信。
然后,今日一見果然是傳言信不得,信不得啊。若她真是信了,定會負德容當年所托。王皇后遠山眉挑了下,嘴角邊的笑又深了許些。
她要的就是個聰慧剔透的孩子,蕭錦凰給她印像不錯,雖然有些……怪異,但絕對是一個聰明的丫頭。
原以為她會順著對她說說劉氏不好,結果人家直接說劉氏的手段是上不得臺面,這就是說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把劉氏放在眼里。
好一個自信的丫頭!……應該說是自信到不可思議了,偏偏讓她覺得這丫頭就該自信,應該是眼前這般模樣,這般氣度。
心思轉轉間,王皇后笑道:“都說錦凰不及德容半分,今日本宮一看錦凰是有定國候之風范。”
卻沒有看到錦凰皺了下的眉頭,朕便是朕,且是能與他們并提相論的。
“我是我,定國候是定國候,他的男兒家,我是女子身且能兩者混一談?皇后有何事直接說了便行,便無需在我面前繞起彎子來。”錦凰的口氣冷了下來,連著目光也冷下來。帝王便就是翻臉便無情,前刻是笑,下刻是怒皆是常事。
這般的無禮讓王皇后身邊的另一位嬤嬤怒容,斥起來,“大膽!皇后鳳威豈是你能冒犯!”
“退下!”不然錦凰開口,王皇后直接是訓斥起女官來,“有本宮在還需要你來?退下!”敢越了她這才叫冒犯鳳威!
這位嬤嬤來頭不小,是王皇后的奶娘錢氏,也是王氏家族特意選出來做為王皇后在宮中心腹的嬤嬤。
臉上是陰晴不定的她在皇后面前咬了牙曲膝退下,經過錦凰身邊是還由不甘心向錦凰瞪去。
王皇后沒有察覺,而是對錦凰道:“讓你見笑話了,回頭本宮再好好罰她。”
錦凰點點頭,心安理得接受皇后歉意,“也是個忠心的,皇后無須罰重。只是,主子還未發話女官反是搶了先去,可見是亂了規矩。”
……錢嬤嬤氣了個倒仰,倒是來說她亂了規矩了!
王皇后都是好一會才開口,頗是無奈道:“錦凰言之有禮,是亂了規矩。”正說著,外頭傳來些細碎動靜,她與錦凰幾乎是同時皺了下眉頭,又是個沒規沒矩的!
“娘娘,皇上請娘娘去景豐宮一趟,瑞王他……”是大太監桂公公的聲音,皇后臉容一緊從鳳榻上起了身,對錦凰道:“時辰不早了,你且留在宮中用過午膳過走。”
又道管嬤嬤道:“御花園里今早開了樹早寒,帶蕭小姐去賞梅。都好生伺候著,不得怠慢。”
這是還有話沒有說完呢,她正好也還有話沒有說完,留下來用個賞梅再談正事也不遲。錦凰起了身,“如此也好,皇后娘娘請。”
坤寧宮里的宮女們已經是驚怵只知埋著腦袋了,蕭將軍的女兒……竟然連皇后都不怕,還敢這么說話,膽子未免太大了點。
管嬤嬤曲膝恭送王皇后,再起身時身子都打了幾個晃,一邊的兩個宮女眼尖著不動聲色攙了把,等她站穩后又輕輕放下,恭敬坐在一邊。
可見,皇后在宮中治御還是不錯的。
“引路。”要去賞梅的錦凰依舊是從容內斂,對管嬤嬤說要引路,自己已經走在前面了。陛下就是陛下啊,等人什么的……從前,以后都不會有。
皇后走進景豐宮里便感到氣氛壓抑,她見到明德帝嘴角緊緊抿合,雙眼泠光深深的盯著下跪的幾個宮女,太監。
“昨晚貞嬪說十六公主病了,德妃說八公主偶得風寒,令瑞王身邊伺候的幾名太醫過去,皇后,你看此事如何處理?”明德帝似是帶著疲傳倦抬手按捏起額角,聲色都是平淡無波。
攏在廣袖里的雙手收緊少許,皇后娟步徐徐走近福禮,“是臣妾失查……”她沒有起身,明德帝身子微傾親自攙起了皇后,打斷她的話,“皇后很好,無須攬罰。起來罷,瑞王還未醒來,陪朕坐坐。”
“瑞王乃龍子鳳孫,又有各位先帝保佑定會福澤平安;臣妾聽桂公公說皇上昨晚批奏折到三更里才小睡了會,瑞王這里有臣妾守著,皇上龍體要緊,讓桂公公伺候先休息會吧。”皇后心里一暖,順勢起了身坐在榻上另一個軟座上。語言關切與明德帝說話,“有臣妾,皇上放心。”
明德帝道:“皇后有心了。”正了下身子,又道:“定國候后人如何?怎未一道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