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有著炭,烘得暖洋洋的格外舒服;錦凰素來不畏寒冷便讓初妍把窗欞支開少許,她正好是靠著窗戶邊而坐,視線只要透過撐開的窗戶便可以看到小院里的情況。
正與初九說得剛起了點興頭就見半敞的小院門推開,一個縮頭縮腦的婢子搓著雙手,一幅寒磣模樣走過來。
這女子她見過,是劉氏身邊的丫鬟。
錦凰鳳眼微微虛起,秀雅的下巴抬了下,不用開口初妍就已經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身邊有這么一個察顏觀色的丫鬟,錦凰很是喜歡。
初九也不賴,瞧見自家主子那倨傲中透著尊貴的眉目間閃過一次冷沉,視線只是朝窗戶外頭掃了眼,他很快意識到外面來了什么不改來的人。
在他心里將軍府里的人都是群忘恩負義的小人,哪怕是將軍蕭云載也是個不上道的小人!他側了身子看了眼外頭冷“哼”了聲,對錦凰是恭敬道:“是劉氏身邊的大丫鬟相琪,早就開了臉做了將軍的通房丫頭,不三不四的,上面沒個好樣下面跟著沒個好樣!”
這話當真是對了錦凰的胃口!豈止是不三小四,簡直就是倒人胃口,走兩邊還要扭一下腰肢?一扭一扭的也不怕把腰給閃了?
頷首道:“入了冬窮苦人要家買兒買女的多,你給我挑幾個家世清白的良家男子好生調教調教,切不要學些不三不四的妖嬈模樣回來!女兒家你也給我挑幾個,要個頂高大,手腳粗大點的的才行!切莫給我挑像這種女子一樣的回來!臉尖腰小一看就知道是個不頂事的女子。”她是直接指著進了屋的相琪說道。
在陛下心里女子就得要高高大大,身量修長,英姿颯爽才對!
進了屋的相琪是看到馬夫初九也在,還是錦凰坐在一個榻上面,臉上不由露出鄙夷。鄉里出來的就是粗鄙,野丫頭一個!
臉上都不敬著更不用說是行動上了,下巴抬得有點高,頗有點輕視之態笑道:“三小姐,夫人請三小姐快快過去一趟,請三小姐在跟我過來,免得讓夫人久等了?!?/p>
眼睛格外放肆,脧來脧去的一向就知道不安份的丫鬟,那神情分明是把自己當主子了!
“你把寶兒好好養著,冬季正是長膘時候要用上好草料喂著才行。等山上寒梅開了,我還要騎著它踏雪賞梅?!卞\凰傾著身子,對初九細細吩咐起來。
她愛馬自然是舍不得讓馬兒受一丁點虧,寶兒就是西域悍馬。
相琪在將軍府里是有頭有臉的丫鬟,誰不知道等將軍回來是要抬了她做姨娘,老早是擺起了姨娘款,有時候劉氏吩咐下來的的事情還要看她心情好不好才行。
這兒在錦凰前受這么個冷遇,一口貝齒是咬得緊緊,口氣一下子是硬了好多,“三小姐!”她是猛地撥高聲音,不過,還沒有說完臉上已經被抽了巴掌。
錦凰是連劉氏都不放在眼里,更不可能會親自出手打一個丫鬟,自然是初妍出手教訓了。一巴掌下去把相酊琪打得直發懵。
在外堂里劉氏瞧見清楚是宮中那位貴人身邊的嬤嬤后,手里的帕子是絞得緊緊;心里繃了個弦的她露出個極為得體微笑走出來,“原來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管嬤嬤,稀客稀客啊!”
“許久不見夫人,夫人氣色是愈發的好了。”管嬤嬤白白胖胖的,笑起來是一團和氣,“老身可不是什么稀客啊,將軍府老身是不知道來過多少回了,只是啊……”
她笑瞇瞇的眼睛打量了下招待女客的外堂,是輕的嘆口氣,“這里老身以前也是來過,許久不來竟都陌生了?!?/p>
不給劉氏接過話的機會,管嬤嬤繼續愁悵回憶,她記著一側笑道:“這里老身記得有一幅德容郡主最愛的”四君子“畫,還有這里應該是擺著件花架,上頭是德容郡主喜愛的時令花卉……”
她一一指下來就沒有一個地方是以前的擺設。
每說一處劉氏的心里是狠狠地刺痛了下,盡管臉邊的笑容依舊得體,人其實是快要氣到背氣了。
這老婆子是過來找她的不自在?句句不離德容君郡主,每看一個地方就要說是德容郡主喜歡的,……德容!賤人!死了十幾年還在給她添堵受氣!
說了一會,管嬤嬤好像是才知道自己說了太多話,笑著包子一樣的臉對劉氏道:“喲哎,瞧老身這張嘴,一不留神就說叉了。請夫人不要見怪,老身是個念舊的,見到以前常來的地方變化如此大,心里頭有些唏噓?!?/p>
劉氏,呵呵,你也只能是劉氏罷了,百年之后依舊是以妾棺安在蕭家祖墳里,繼室于原配前持妾位,劉氏啊劉氏,你到死也是掙不贏風華京城的德容郡主!
“嬤嬤您這是哪里的話,您是心里有我們將軍府呢?!眲⑹先嗔讼職饷浀男乜?,不好意思笑了聲,“您請坐,有什么話嬤嬤坐著說。”
又對劉嬤嬤道:“去看看三小姐梳妝好了沒?莫叫嬤嬤久等了。”說到三小姐幾字時,滿眼里都是慈愛。
管嬤嬤無聲地冷笑了下,和和氣氣的與劉氏寒暄起來。
而相琪是跪在地上都快要哭了,“奴婢是豬油蒙了心眼,在三小姐面前沒打沒小的,還求三小姐能原諒奴婢一回?!?/p>
“早該如此又何苦受了剛才的苦呢。”妙秋啐了口,跟小孔雀似的好不神氣,“不過是爬了老爺床的賤蹄子也敢在小姐面前擺主子款,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相琪心里是又悔又惱的,哪有管什么臉面不臉面的。只知道當下得要盡快請錦凰出去才行,否則宮里怪罪下來頭一個饒不了的就是她。
“求三小姐原諒奴婢一回,奴婢下回再也不敢了。求三小姐原諒奴婢一回,奴婢下回再也不敢了。”
等了磕了幾個下后錦凰才從書冊中抬起眼來,與初九談完馬等他離開后錦凰直接拿起擱在小幾上的書來看,對綠琪的求饒,劉嬤嬤的到來直接當成是空氣無視。
由初妍,妙秋二人服待穿戴好,披了半新不舊的大氅踩著薄薄白雪出了小院;來了這么久去過最近的地方就是個馬廄。
活到這份上,她是夠憋屈了!
直到上了宮里來的馬車管嬤嬤眼里的震驚還是沒有過去,德容郡主之女竟然生如此鐘靈毓秀,那氣度遠勝于皇家公主!
在宮里呆慣了管嬤嬤看人是很準的,但凡哪家的小姐過了她的眼,旁的不說,脾性什么的她定能瞧個七七八八出來。
可是,這位小姐她瞧不出來了,當真是半點都瞧不出來是什么樣的性情。
坐在馬車上雙手自然垂放在雙膝上,不是女兒家的端莊拘緊,而是大開大闊之勢自然到是尊貴不凡。
一對入鬢的長眉生得英氣,沒有任何精修;眉下的鳳眼兒是隨了定國候一脈,眼角狹長是能入畫的。
從一上車她就是輕輕閉目,臉上神情是放松到不能再放松,壓根沒有回頭進宮的惶恐不安,更沒有丁點的緊張。
從容,鎮定到不像是一個頭回入宮的小姐。
管嬤嬤的視線雖是不著留痕跡的打量錦凰是能覺察到,皇后娘娘召見她么?大周朝的皇后同時鳳凰皇朝的鳳后,能坐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是個不簡單的人啊。
就如她的父后一樣,坐到鳳后之位委實不容易,心狠手毒,端莊隱忍,處事大度,為人內斂……嗯,身為帝后都是需要幾近完美才配與天子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