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滿月之喜。
院中間的供桌上擺了一個豬頭,四周是新鮮的水果和七色的織線,豬頭左右兩邊各擺了兩個巨大的玉兔形狀的大白饃饃。
劉木匠動員了七大姑八大姨,皆幫他們一家招呼著村里的賀喜之人,一桌桌的流席來來回回,人只見多不見少,鍋灶上的青煙還在飄著,一籠籠的熟食端上了酒桌,滿桌的豐盛。
寶春的脖子上掛滿了七彩的線,有的還穿著銅錢,忙完了開席之喜后,寶春便被放到了搖籃里,孩子們圍上來,卻被小強子一個個推開,他今天的任務是照顧小妹妹,看著小強子傻乎乎的樣子,寶春咯咯的笑個沒完。
王老太一家終是到了,被安排在靠近中間的席位上,作為孩子的血緣之親,不免遭來別人的議論,王老太倒也不去多想,她明白大兒子王守一的心愿,為了兒子,什么也得忍了,再說背著兒子收了劉家的錢,在外人看來也的確是不妥。
老二王守二和媳婦翠芬一貫的沒姿態,見滿桌都是平日里吃不到的東西,早就吃的不顧形象,大丫頭寶花見狀趕緊離他們遠點,生怕被人看出和這二人是親戚。
王守一和妻子黃氏抬頭去尋女兒的蹤影,懷里的寶宜睡的安穩,王守一之前那顆牽掛的心也稍稍放平了不少,從進門見到的情景來看,劉家夫婦對孩子的心意他感受得到,邀請他們來也算是盛情,沒想著要斷他們和孩子之間的聯系,而劉家夫婦家底豐厚,孩子跟了他們也算享福。
終于看到了搖籃里的寶春,比從前白胖了不少,圓圓的小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在劉家夫婦的簇擁下顯然像掌上明珠。
黃氏看孩子和劉家夫婦親昵的樣子,心里不免不快,嘀咕道:“都說孩子有靈性,這孩子倒像是更喜歡外人呢。”
王守一瞪了眼黃氏,嘆口氣道:“怪只怪我們沒有盡到做父母的責任,怪不得孩子。”
黃氏心里委屈,并沒反駁,索性閉了嘴,跟隨丈夫上前去看孩子。
劉家夫婦算是熱情,見了王守一夫婦忙抱著孩子上前道:“王大哥你們來了。”
王守一露出難得的笑臉,忙接話道:“孩子的滿月酒辦的好熱鬧,辛苦你們了。”
彼此簡單的問候過后,王守一看了看劉氏懷里的孩子,笑道:“孩子滿月了,我這個父親自是該有所表示的,只是家里如今的確困難,幾張嘴巴等著吃飯,這份薄禮還望你們收下。”
說著王守一便從懷里掏出了一只玉鐲,那玉鐲翠碧的顏色,在紅色布料的襯托下更見分明。
黃氏斷沒有想到丈夫會拿自己的陪嫁之物,那可是她娘家傳下來的,怎么說也該是給大丫頭日后成親的嫁妝才是,怎的給了二丫頭,況且二丫頭如今給了別人,這不是把值錢的東西拱手送給人嘛。
黃氏使勁一捏丈夫的腰,小聲道:“這可是我娘送給我的。”
“咱們虧欠二丫頭的太多,難道還不該補償補償嗎?”王守一反駁道。
“那也不能用這個啊。”黃氏見劉氏夫婦看過來,尷尬的邊說邊笑笑。
劉氏夫婦看出了二人的爭執,索性上前道:“王大哥,你不用這么客氣,寶春是你們的孩子,這輩子也流著王家的血,我們夫婦二人斷不會讓孩子忘本,只是這東西如果對大嫂如此重要,還是收回去,有些事不在乎這些東西上。”
見劉氏夫婦如此善解人意,王守一心里更是不舒服,他鐵了心把鐲子往寶春襁褓里一塞:“這是我給孩子的,她一個婦道人家懂什么。”
見王守一心意已決,劉家夫婦也不好多說什么,只得謝過,將鐲子收了起來。
這是分別后,王守一第二次抱孩子,第一次抱寶春的時候還是她剛出生,那時候瘦小的她,仿佛從生下來便對眼前的一切不滿,她那樣弱小,王守一生怕一個不小心孩子便再也睜不開眼,短短一月,孩子經過了滿月之禮,得到了這么多人的祝福,他心里說不出來的高興。
寶春也是第一次這么近的距離看王守一,青色的胡渣在他下巴隨處可見,滿眼的疲倦是生活所累,和劉木匠年歲所差無幾,卻比劉木匠要滄老許多,額上的皺紋即便是笑,也始終帶著輕淺的痕跡,看著著實心疼,他觸摸自己的手指,粗糙的好似樹皮。
除了笑,寶春不知道還應該用什么方式來討這位父親的歡心,這是她穿越而來,第一次感受到的溫暖,就是來自這個男人,這個高大的有些蒼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