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彭于謙依舊吩咐好了馬車在門口等著,寶春和華管家已經猜到了彭于謙會跟去,兩人比昨日更早的等在了馬車旁,寶春起的太早,一直偷偷打著呵欠。
過了一會,彭于謙收拾完終于緩緩走來,今日他穿了一件藏色鑲邊流云長衫,腰間錦帶中間是一塊上好羊脂玉,頭發整齊的束起來,整個人顯得更加深沉。
寶春和華管家齊齊彎曲著身子道:“少爺?!?/p>
彭于謙微微點頭,隨即看向了寶春,道:“今日去哪里,你來說?!?/p>
寶春一愣,抬頭撞上彭于謙信任的眼眸,看來經過昨日,他已經完全相信自己可以給老太爺一個完美的生辰之宴,這樣也好,事成之后,給家里多賺些銀子,父母也不用那么辛苦。
“少爺我們邊走邊說吧?!?/p>
“也好?!?/p>
三人依次上了車,馬車還未動,只聽一聲嘹亮的女聲在車外響起,似是沖他們而來。
“謙哥哥!”
彭于謙眉頭一皺,并未打開車簾去看來人是誰,只聽他半響后沉著聲音道:“阿力,走?!?/p>
小廝阿力聽到命令卻遲遲沒有揮動馬鞭,他看看眼前蠻橫插著腰站在馬前的女孩,不禁有些膽怯,側頭小聲道:“少爺,段小姐她……她……”
正說著,站在馬前的女孩已經幾步跨上了馬車,一挑車簾剛好和探頭出去的彭于謙撞了個正著,二人臉對著臉,似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女孩的臉莫名的紅了,如玉般的肌膚在此刻顯得更加水靈,清透。
寶春定睛看去的時候,彭于謙已經撤回了身子,再看那女孩竟然不請自來的坐在了彭于謙身邊,雙手環上了彭于謙的胳膊,把對面的寶春和華管家當空氣。
女孩和彭于謙一般年紀,一身勁裝,不似尋常女孩家穿紅戴綠,倒像個練家子,小刀眉搭配著圓圓的臉,說不出的可愛和英氣。
寶春不動聲色的垂了眼,不敢抬頭去管人家的閑事,華管家也隨即看向了別處,等待著一場暴風雨。
“滾開。”彭于謙隨手打掉了女孩的手,語氣嚴厲。
女孩卻也不惱,仍舊陪著笑臉,道:“還是那么害羞,反正我們早晚要成親的嘛。”
一個女孩子家的在這樣的時代把如此露骨的話講出來實屬異數,寶春不禁偷偷撇撇嘴,再看彭于謙一張臉黑的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寶春暗自好笑,這家伙莫不是遇到克星了,可憐的姑娘誰不愛偏偏愛上這個陰晴不定的家伙,跟這樣的人生活,一定沒什么情趣吧。
果然,彭于謙在片刻后,盡量克制著情緒,道:“你天天沒事做嗎?段伯父從來不管你嗎?一個女孩子家的難道不知道羞恥二字嗎?”
“我知道啊,”女孩揚起圓圓的臉,眼睛瞇成一條縫,“可是在你面前還需要掩飾,以后怎么做夫妻?”
寶春差點撲哧一下笑出聲,若說這女孩放在二十一世紀的確明朗的可愛,可是這是古代,這樣的女子恐怕比恐龍還稀罕,她不懂聲色,靜靜看戲。
彭于謙的臉由黑到白,突然,他眉毛一動,冷聲道:“你,過來!”
寶春只覺得華管家正用眼神示意自己,她心里一慌,抬起頭來正好看到彭于謙的手指著她。
“少爺。”寶春神情自若,淡淡回了句。
“就是你,你過來?!迸碛谥t緩和了語氣說道。
寶春何等聰明,當即猜到了彭于謙改變戰術想讓她過去做擋箭牌,面色一苦,寶春捂著肚子道:“哎呀,肚子突然疼了,華管家你替我過去吧?!?/p>
華管家嘴巴張的老大,“啊……”
“華管家?!迸碛谥t的語調抬了抬,華凡沒辦法,只得硬著頭皮過去。
只見彭于謙的身子挪了挪,一把將華管家按在身旁,華管家身子本就比他們二人高大,一時間倒真像一堵高墻,看的寶春直想笑。
彭于謙悠悠的聲音響起:“你陪段小姐坐?!?/p>
華凡再次啊了一聲,女孩正欲說什么,彭于謙已經迅雷不及掩耳的坐到了寶春身邊,隨即一聲:“阿力!走了!”
小廝阿力并不知道車內的情況,得到命令的他急急揮鞭,馬車的晃動讓正欲站起來的女孩一個踉蹌。
華凡眼明手快,扶住紅衣女孩,忙安慰道:“段小姐小心啊,摔了哪里就不好時時來找少爺了。”
華凡的話雖無力,紅衣少女卻當了真,反正坐在對面看彭于謙更賞心悅目,隨即花癡般的傻笑著,正身坐好。
“少爺,不知我們一會要去哪?”寶春突然想到了今天還不知道行程。
彭于謙斜睨著恢復正常的寶春道:“醫館。”
“為什么要去醫館?。俊睂毚簬е蓡柕恼0椭p眼。
彭于謙不言語只是瞅瞅寶春的肚子,寶春心領神會,這個家伙,明明看出自己是裝的了,卻不肯給人臺階下,真是個較真的人。
寶春尷尬笑笑,道:“多謝少爺關心了,只是我的肚子突然又好啦,哈哈,又好啦?!?/p>
“真的好了?”彭于謙尖著聲音道。
“好了好了,真好了?!睂毚涸俅螌擂蔚呐呐亩亲?。
“許大夫的針灸對病痛很是有療效,不如帶你先去試試?只有根治了才能好好干活啊?!?/p>
“針灸?扎扎……哪啊。”
“全身。”
“……”
“對不起少爺,我說謊了。”寶春苦著臉,這是個什么孩子啊,年紀不大,心思卻這樣沉,不就是想逼別人就范嘛,要不要這么狠。
彭于謙面色微微舒展,嘴角竟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他頓了半響,才緩緩道:“華管家,一會你先去德品居定一份杏仁酥,風姑娘喜歡那里的口味?!?/p>
“是。”華凡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今天不去舞坊了嗎?”寶春對彭于謙的舉動只覺得不安。
“今天我們去拜訪風四娘?!迸碛谥t道。
“風四娘,就是那個已經不再跳舞的風四娘?聽說她的舞藝超群,無人能及,只是在風頭正盛的時候不跳了,而且她從不收徒?!?/p>
“你功夫做的很足嘛,竟是什么都打聽好了?!迸碛谥t面色一暖,正聲道。
寶春臉上露出些許得意,半響后又有些失落:“不過聽說她不再跳了,任憑多少人出多少價錢請她出山,她都避而不見?!?/p>
“所以才要你去啊?!?/p>
“我?”寶春吃驚的咽了咽口水,要說這次生辰之宴,在音樂上下下功夫也便算了,她可是對舞藝一竅不通啊,本想著只要那些樂器勝了,這個宴會也會成功了一半,可是要她去請別人出山,她壓根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吸引別人出山啊。
“怎么了?你怕了?”
“誰怕了!”寶春激動的抬高了聲音。
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只聽阿力喚道:“少爺,德品居到了?!?/p>
彭于謙輕嗯了聲,華管家心領神會的沖彭于謙點點頭,隨即下了車。
“走?!迸碛谥t一聲輕喝,馬車緩緩而行。
就在馬車動起來的一瞬,馬車上突然傳來紅衣女孩尖銳的一聲吼叫:“??!”
寶春被嚇了一跳,再看那女孩,仿佛和發瘋似的搖晃著腦袋,待她安靜下來的時候,寶春才看到她仇視的眼神。
原來,是怪自己和彭于謙說話太多了??磥砀愣ㄕl,都得先搞定這個祖宗姑奶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