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去三天,寶春顯然有些坐不住,彭府里的人個個跟她玩起了捉迷藏,叫她拿捏不定,倒是小強子和阿爹每天沒事似的吃吃喝喝,也許早已習慣了彭府的推委之詞,只是大家就這么耗著,誰也沒點破。
在彭府的日子,小強子似乎變的圓滑了不少,再不似從前那般喜歡掉眼淚,而是學著華管家的樣子禮數有度,沒事還會和花房的丫鬟們調笑幾句,看著他把人家逗的呵呵直笑,寶春只覺得這孩子有當花花公子的潛質。
這三天小強子總是神神秘秘的,多半時候不見蹤影,回來后也總是在想什么心事,寶春不止一次的問他,他卻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后來寶春也懶的問了。
這天,劉木匠終于接到了家中的書信,他神情有些異樣,久久捏著信不說話,寶春倒了杯熱水遞給劉木匠道:“爹,是不是娘出了什么事?”
劉木匠回了回神這才道:“沒有沒有。”他起身將信重新疊起來放進信封,并收到了行囊里,看看門外四下無人,他輕輕把門闔上,回頭撞上寶春疑惑的眼神,不免又說一陣嘆息。
寶春知道肯定有事,她著急的詢問道:“爹,到底怎么了你說啊,要是娘出了事我們大不了不要錢了。”
“沒有沒有,春兒多慮了。”劉木匠繼續打著馬虎眼。
“那爹爹為何鎖著眉頭,那信究竟說什么?”
見寶春詢問的緊,劉木匠這才緩緩道:“不是咱家,是你強子哥。”
“小強子?他不是很好嗎?早上還看他足足吃了兩個饅頭。”
劉木匠似乎不愿意多說,只是微笑著摸摸女兒的頭道:“春兒啊,以后你要多關心關心你強子哥,他的確是個可憐的孩子。”
“爹是說強子他爹的事嗎?你放心吧爹,春兒知道分寸的。”
“爹就知道你聰慧明理,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懂事。”劉木匠撫摸著寶春的絲發,臉上卻隱隱露出不安。
“春兒,明日我們再拿不到錢,爹準備先帶你和小強子回去,反正鎮里的活多,我總要來的,到時候再登門來取便是。”
“不好不好!”寶春搖頭道:“爹爹最是老實,若是那樣,彭府才更會賴皮,若是他們不給,我們就在這住上個一年半載,吃也把那些銀子吃回來。”
“我的春兒真會說笑。”劉木匠聽女兒如此說臉上隨即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才沒有說笑,春兒是認真的。”
“可是你娘說……”
“娘說什么?”
寶春雙手托在劉木匠的腿上,仰著頭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劉木匠,那眼神干凈,叫人不忍傷害,半響,劉木匠在女兒殷切的眼神中,這才道出了原因:“你娘來信說強子娘最近精神頭不太好,老是分不清事情,昨日險些掉到河里淹死。”
“什么!”寶春驚呼一聲,剛要說什么卻被劉木匠一把捂住了嘴巴,他探頭看了看外邊,確定無人后才沉聲道:“小聲些,免得被人聽到。”
看來強子娘因為強子爹的事精神出了問題,雖然劉木匠已經撿了他認為最輕的事情說了,寶春還是隱隱覺出不安,想想沒心沒肺的小強子,想想他爹出事時那個孩子突然像長大了一般在母親面前磕頭,說會撐起這個家,然后義無反顧的要和劉木匠學本事,其實種種的后續問題寶春不是沒想過,那畢竟是個孩子,養家?談何容易,這次來彭府實則是為了爹爹,其實更多的是為了幫小強子一把,賞金不算少,足可以撐一段日子,救急不救窮,寶春能為從小的小伙伴做的大概只有這些了。
“爹,明日我們就回去。”寶春懂事的拉住劉木匠的手,再沒了最初的執著。
劉木匠欣慰的撫摸著女兒的頭,直想摟在懷里,寶春看了看外邊,道:“爹,我去通知強子哥明天可以回去的好消息,我想他一定很想他娘。”
看著寶春瘦小稚嫩的身子出了屋子,劉木匠的笑容突然就散了,他無奈的搖搖頭,發出一聲重重的嘆氣。
寶春出了后院直奔前院,彭府有很多各類的小花圃,平日里都是花房的人在搭理,修剪整齊的花卉草坪,儼然就是彭府的另一道風景。
剛一入園便和段婉欣撞了個滿懷,段婉欣神色慌張,待看清了是寶春后,才稍稍安定,寶春趕緊給這個瘟神行禮,親熱的叫了句:“段大小姐。”
段婉欣少了幾分熟絡,仿佛并沒有因為當日的演出而給寶春好臉色看,那段曲子和舞蹈被人津津樂道,甚至是彭于謙也不吝嗇的說了句好,可是段婉欣卻意外的和寶春保持了距離,寶春當然不知道其中緣由,一如既往的對段婉欣畢恭畢敬和顏悅色。
段婉欣簡單的嗯了句,最后高高抬起頭,厲聲道:“你怎么還沒走?”
“昨日段大小姐不是才問過嗎?”
“怎么!本小姐不能再問一遍嗎?”
寶春對這個陰晴不定的段家千金實在摸不準,見她如此說依然陪著笑臉道:“段大小姐就是問一百遍也是應該,寶春和父親在等著少爺結帳,等錢結好了就會馬上離開。”
“不就是錢嗎,你隨我去段府,我拿給你便是。”
“這怎么行!”寶春錯愕的驚呼。
“怎么不行,誰不知道以后我是要嫁入彭家的,難道我的錢就不是錢?還是你別有用心!”
今天這家伙是怎么了,吃了炮彈嗎?寶春心里暗想,面上帶著笑道:“寶春能拿到錢當然是最好的,只是一碼是一碼,若是我收了段家的錢,彭少爺知道又會怎么想我,我倒也算了,主要是我爹,若被冠上什么惡名便是我的罪過了,如果今天段大小姐已經是彭府的女主人,那么寶春定當感激段大小姐的恩情,再有,我和爹爹一向謹慎,在彭府也時刻恪守府里的規矩,別來用心?當真不敢。”
“好啊,我說一句你就說十句,難怪大家說你伶牙俐齒,你等著我去告訴彭老太爺,哼!”說完段婉欣直接踢開寶春大踏步離去,寶春有些發愣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悠悠道:“有病吧。”
這時,突然眼前閃過一個人影,粗大的指節之間略微有些凸出來,皮膚有些滑嫩卻也微微起了皮,捂著眼睛的時候有些癢。
“小強子!”寶春都懶的去猜,這手掌這習慣,她早就嗤之以鼻。
小強子松開手,憤憤道:“沒勁,每次都猜的出。”
寶春剛想反駁,想到爹爹說起的事,心里不由一軟,語氣也和緩了不少,道:“爹說明日我們便回去了,欠的工錢到時候他會來取。”
“回去!”小強子的反應有些出乎意料,他眼里閃爍著不情愿,卻又說不出理由。
寶春看出了小強子的異樣,隨即道:“是啊,爹爹說反正彭府也會找各種理由來推脫,我們老呆著也不是辦法,不如先回去,而且我也想娘了,你不想嗎?”
“我想啊,我想……”小強子看向遠方說的言不由衷,忽然,他扭過頭,眼神里多了幾分神秘:“你想不想要到錢再回去。”
“我當然想啊,可是……”
寶春話還沒說完就被小強子打斷了,“別可是了,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