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流月那強撐著的笑意在這一剎那破了功,一張臉陰沉著,嘴角掛著冷笑,“你若是真不喜歡那個稱呼,直說也便罷了,犯不著這般狠毒地咒我。寧氏,我是看在將軍的面上才這般對你,若是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以后咱們走著瞧好了。”說著快步走向床榻,扶著曲卿臣便向外走去。
“你不用在我身上耗費心思,說真的,嬴流月,我說過,他我現(xiàn)在根本就不稀罕,你該把心思放在其他那些比你更年輕更美麗也更有家世背景的女子身上,保不準(zhǔn),一個不留意就被人搶了你的主母之位。”
“你——”嬴流月氣得臉色煞白,指著寧芷的手直發(fā)抖。
“春宵一刻值千金,將軍夫人,還是別在我這浪費時間了。”說著沉下臉來,緊接著砰的一聲,把門從里給關(guān)上了,阻擋了屋外那一張精彩紛呈的臉,以及正被人攙扶著的曲卿臣那微瞇著卻布滿了陰霾的雙眼。
接下來的日子,倒也還算清閑,她這院落原本還總是有著下人們走動,如今倒好,一個比一個勢利,除了仁語還跟著她外,其他的下人們整天也不見得一個,不過這樣也好,倒也落得個自在。
這期間寧芷曾幾次去曲卿臣的書房中翻找,就希望能得到一絲關(guān)于那畫像的信息,可惜,至今仍是消息全無,而去問他,卻總是套不出一點半點。每次都說等,不知是不是要等到海枯石爛,地老天荒才是個頭。
“夫人您嘗嘗這個糕點,是使者從西乾那邊帶來的,說是特產(chǎn),總共也沒帶多少,陛下特意賞給將軍一份。我剛看到膳房在弄,就趁人不注意偷拿了一小塊,該是也沒人認得出來,你嘗嘗,據(jù)說吃了會容光煥發(fā)。”
寧芷有些心酸地摸著仁語的手,“讓你跟我吃苦了,不過以后這種事還是少干的好。”
“奴婢知道了。”仁語低下頭,小聲道。
寧芷知道她也是為自己好,不忍多加責(zé)罰,又看這丫頭低著頭,一臉委屈的樣子,遂主動道:“什么糕點這般稀奇,你不是拿來了嗎,那就拿給我嘗嘗吧。”
“喏,就是這個。”仁語高興地遞給她。
“這個味道……”那紫蘇糕高入嘴,寧芷臉色忽地一凝,忙又低下頭,細細地品嚼起來。“是這個味道,就是這個味道。這糕點你剛剛說是哪里來的?”
“是西乾。”
“還聽到些什么沒?”
“有啊,夫人您是不出門不知道,這幾天可熱鬧了。皇帝都三天沒上朝了。也不知怎么的,這次西乾使者來時呈給陛下一幅美女圖,據(jù)說是那圖上的女子魅惑之極,美艷猶勝天仙。著了一襲紅色的紗衣,眉宇中透著銳氣,手中更是拿著一條長長的鞭子。皇帝見到后整個人魂不守舍,當(dāng)場失顏。”
“你這消息可準(zhǔn)?”寧芷拉過仁語,一臉正色道。
“尚京人多嘴雜,這么大的事早就傳開了,現(xiàn)在,大家都在議論紛紛呢。”
寧芷愣了半晌,面上的驚異之色也漸漸變?yōu)槠届o,“你先下去吧,我想早些休息了。”
說罷,便躺了下來,直到夜深人靜,萬籟俱靜。一彎殘月掛在空中,屋外除了那星星點點的光亮外,就只有樹上貓頭鷹的眼睛閃著亮光。
寧芷手腳利索地換了一套緊身黑衣,把面部也全部遮上,只留一雙眼,澄凈,清明。
待一切妥善之后,她打開房門,幾個縱身便掠出了這高墻大院,直奔皇城而去。
離老遠就能看到有哨兵在巡崗。皇城守衛(wèi)果然不比別處,三處一個關(guān)卡,光是那城門就不是普通人能夠進去的,好在這些日子,她武功有所精進,又習(xí)了另一套功法,大部分都是招式,加上從小就在修煉的內(nèi)力,進入這皇城倒不是難事。一個縱身,便飛入進去,順著半尺高的草叢,隱匿著身體。
可就在這時,幾個宮女打扮的人向此處走來,四處搜尋著什么。眼看就要搜到她這兒。
“你說娘娘也真是的,非讓我們幫她找什么帕子,娘娘宮里那么多帕子,還差這一條不成……”
“娘娘找的哪里是帕子,那是‘心意’。你不知道那帕子是娘娘一次不經(jīng)意間跌倒了蹭破了手皮,九殿下正好經(jīng)過贈給娘娘的啊……”
“你是說,娘娘對九殿下?天啊,那皇帝知道豈不是,豈不是……”
“噓——別這么大聲,要是讓旁人聽到了,你我這條賤命恐怕就沒了。疑——你看,那邊好像有什么東西。”說著手指向東邊。
寧芷看著背向自己而去的兩名宮女,手中的匕首收了起來,長長地呼了口氣,更加放輕了步伐,小心翼翼地向里面的宮殿走去。
走到拐角處時便看到幾名提著燈籠的太監(jiān)。匆匆而行,走在最末尾的是個清瘦的小太監(jiān)。
“公公這是干什么去啊?”寧芷故意放柔聲音,好讓前面的人沒有防備,趁著那太監(jiān)回頭之際,一個上前,便把人敲昏了過去,之后迅速地拖著他的身體到了一處僻靜的角落,換上了他那一身太監(jiān)服。加上她本是女子,身材纖細,假扮起那不男不女的太監(jiān),在這深夜,只要低著頭,便也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
她穿著一身太監(jiān)服在這皇宮內(nèi)院里走來走去。雖然之前她來過很多次了,不過大多是朝賀飲宴之類的事情,去的基本都是前殿,后宮卻沒有來過。而且這里是三宮六院妃嬪居住的地方,院落龐雜,亭臺樓閣相互錯落,不熟悉的話很容易迷路。
皇帝的寢宮紫宸殿應(yīng)該是后宮里面最為氣勢恢宏的建筑。除去幾處樓閣,寧芷能看到的最高的建筑就是左前方不遠處那座宏偉的宮殿了。歇山重檐,金黃的琉璃瓦在朦朧月色下映著光輝。
寧芷緊了緊衣衫,右手緊握著腰里的匕首柄,貼著墻邊向那座大殿輕步奔去。
大殿看著不遠,實則隔了好幾層院落,又沒有直通的道路,寧芷只得在數(shù)不清的回廊拱門之間繞來繞去。
宮里的主要道路上全都燈火通明,亮如白晝。或許是因為前一段時間宮里鬧刺客的原因,守衛(wèi)明顯非常森嚴,時不時就有一隊侍衛(wèi)過來巡邏。各個宮殿的飛檐下都高挑著的燈籠。想要施展輕功在屋頂之間飛來飛去而不被發(fā)現(xiàn),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反而是那些高墻之下的黑暗角落里更隱蔽些。
寧芷不敢走大路,只能摸黑走小路,奈何宮里的建筑布局實在過于復(fù)雜,自己又對地形不熟悉,她七繞八繞,反而離那座大殿越來越遠了。
寧芷也不知自己在這座大迷宮里繞了多久,最后順著一條石板小道,穿過一片花叢,轉(zhuǎn)過一座角門,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突然身處在一條筆直狹長的甬道里,被兩邊高高的紅墻夾著,看不到盡頭。只有明燈下十步一崗的衛(wèi)士,手執(zhí)長矛大戟,明晃晃讓人膽寒。
這時候,恰好有一隊全副武裝的侍衛(wèi)經(jīng)過,與寧芷打了個對臉。
侍衛(wèi)們和寧芷相互瞪著眼睛對視著,臉上都是錯愕的神情。寧芷握著匕首的右手暗暗緊了一緊。
領(lǐng)頭的侍衛(wèi)長首先緩過神來,上下打量了寧芷的穿著,喝道:“你是哪宮的小太監(jiān),深更半夜怎么會走到這里來,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我是仁壽宮的太監(jiān),皇后娘娘那里負責(zé)夜里伺候的。”寧芷脫口而出,右手絲毫沒有放松。“仁壽宮……”侍衛(wèi)長皺了皺眉頭,繼續(xù)問道,“仁壽宮離這里遠著呢,你到這里來做什么?”
“我……我是去御膳房傳膳的,娘娘晚上餓了,要吃宵夜……”寧芷一邊編著,一邊暗運真氣,時刻準(zhǔn)備逃跑。
“胡說!御膳房在西面,這里是皇宮東北角!你是什么人!左右給我拿下!”說著,所有侍衛(wèi)都把刀拔出了刀鞘。
一時間氣氛煞是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