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晌午，劍氣所傷的地方傳來陣陣灼痛，就連呼吸似乎都成了奢侈。

此時小家伙就睡在我身旁，緊緊地靠著我，我剛一動，他就醒了。看著他那黑黑的眼圈，我一向冷硬的聲音不禁放柔軟了幾分。

“怎么窩在這里睡了……那么大的床，還不夠你躺的？”

“我……”小家伙我了半天，只見臉通紅通紅的，最終卻是小臉一揚，無視了過去。

“喂，我有點餓了。”身體虛脫得厲害，動都動不得，但肚子卻咕嚕嚕地叫囂著。

小家伙仍傲嬌著不理會。

“嘶……”我抽氣。一動傷口處便撕心裂肺地疼。

“你怎么了？”他立刻焦急地上前，一雙眼驚恐地看著我。

“沒事。”

“嗯，還沒死。”小家伙又不高興了。一張小臉繃著跟個石頭似的。冷聲冷氣道。

“是啊，活著呢。”我順著他說。

“差一點就見閻王了。”聲音悶悶的。

“只要活著就好，我沒那么多要求。”

“那你活著是為了什么？”他看著我，那雙眼睛還是那般好看，看得我真想摸一摸。

“不知道，或許……”我靜靜思考了一下，“當個平凡人，找個良人就嫁了，然后再生個大胖小子。哦，要有你這樣的一雙眼。”說著我摸上他的眼，那里有著星再眨啊眨的。

*

后來我被允許歇息些時日，那些日子，公子都沒有再來找我。而那些夜晚小家伙都喜歡跟我一起坐著并排看著月亮。天上那又大又圓的月亮。

一轉眼，一個月過去了。這次之后，我被安排了更加密集的訓練內容。從女紅到兵法，從治家到治國。這樣過了一年，倒真是十八才藝樣樣精通了。

傍晚看完手中的兵法書，便想回房里小憩一會兒，陡一進屋便被眼前的陣仗嚇了一跳，一群人在那里候著，他們見了我全部恭敬地喊著綠柳姑娘。隨即這些人便開始圍著我忙和，梳妝、打扮、沐浴、更衣。

待到我穿著大紅衣裳走出來時，一直居中靜坐，慢慢品茶的公子方才抬起頭，看著我笑了笑，他說，你真的很像阿蠻，只不過，你沒她艷麗。

我不知他口中的阿蠻是他的誰，但每每聽他提及時那眼中的一抹深沉便知她定是不凡的，于是忙道：“公子謬贊了，綠柳不過是一介浮萍，怎能比得上公子口中之人。”他便不再吱聲，想來也是默認了。

他笑著喚我過去，我想如往常一般走過去卻不想這身衣裳倒是束身得很，只能學著名門貴女們一點點挪移過去。只是當離他還有幾步之遙時，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子稍微有些發抖，說實話，我內心是有些惶恐的，今日有些不同，又是沐浴又是梳妝的，該不是……

這樣想著，腳上就更像是落了重石，半步也動不得了。他看我這般，難得地笑了起來，真真是白衣勝雪，清貴高華。這一笑如高嶺之花，讓人不敢直視。

他見我遲遲不肯過去，便一甩袖子，我人便到了他懷中。

“公子……”我低喃地看著他突然湊近的臉，難得的有些不自然。只不過他的眼神總是像在透過我看其他人，想來又是那個阿蠻吧。這樣一想，我倒也放開了許多。

他把我抱到床榻之上，整個身子壓著我。我能感覺到來自他身上那清冽的氣息和淡淡的檀香味兒。

他低頭，壓上我的唇，由清淺的吻漸漸加深。再加深……直到……有什么東西入了我的身體。

我忙奮力推開他，摳著自己的嗓子眼，試圖把那東西吐出來。

他卻整了整衣裳，淡然地立在一旁，輕聲道：“這是我用自己骨血，養了十年的蠱，除了我，誰也不能把它喚出，哪怕……”他頓了頓，“你死。”

只這一句，我便停了所有動作，我這人，最怕死，哪怕賴活著，那也是活。

于是，我抬起頭，聲音清冷恭敬，肅穆得不能再肅穆：“公子有什么事盡管吩咐，綠柳一定辦好。”

“我信你能辦好。”說完他拉我到他懷里，溫柔地摸著我的發，“從這里出去后你的身份便是大尚國云國公府的嫡女云離，你將在一個月后嫁給姜國的大柱國墨歸然。”

我有些微愣，大尚國的云國公府那是極為顯赫的存在，而姜國的大柱國那更是傳說中的人物，我是何等身份？

只不過公子既然如此說了，那邊是真的，對于公子的話，我從不懷疑，只不過……

“云離愚笨，還請公子明示。”

“只一條，在他身邊好好……”他頓了下，轉過身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活著。”

嘴角依然掛著那輕輕淺淺的笑，公子還是那樣的清風朗月，就連聲音也是如初般的溫柔。

回屋子后，白石來敲門。

“姑娘，這是公子命我送來的。”

“這些是什么？”我看著他身后幾個人抬著那能有一人高的卷軸道。

“是關于姜國大柱國的記載。”

“好，放那吧。”

我有些頭痛地看著他們抬著的那一摞子卷軸，看來這大柱國還真是不簡單，光記載就有這么多。

他們走后，我便把自己埋在這些卷軸中。

據說：他曾率三萬人大破擁有十萬精銳之師的昀城。

據說：他這人對看不順眼的人從來都不留任何情面，而他最看不順眼的就是女人。

據說：他娶了三任妻子，都去見了閻王。

據說：他對待背叛過他的人很冷血，曾活生生把曾經的心腹后來的叛將剝皮抽骨。

據說……

我一條條逐一看完，最后合上卷軸，長長吁了一口氣。

原來活著，還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