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抵擋不住南喬高分貝的進攻,無奈地捂住耳朵,轉而向我求救,“我不是這個意思。安娜,你明白我的意思,是吧?”
我別過臉裝作沒聽見。誰讓丹妮自己出言不慎,南喬的反應雖然激烈,但也在情理之中。
吃了幾口菜,喝了半杯茶,我才清了清嗓子說,“你也真是的,只看到自己的苦處,絲毫不體會我們的委屈。這年頭誰不辛苦呢?一個年輕人過五關斬六將才捱到大學畢業,自學校出來又還得尋工作,找到工作要盼升級,無窮無止境的掙扎……所以很少有婦女可以坐在家中被供養了,不管是否情愿,都得出來做事謀生。
大部分的工作刻板,沉悶,勞累,受氣,工作時間有時長至十幾個小時,成日擠公車啃面包,對著上司客戶嘴巴唯唯諾諾,沒一點真心意,毫無發揮余地,活脫脫一個小白領。幾年下來漸漸失望,繼而傷心,唯一的逃避是看電視節目與睡覺……這樣的日子你也不是沒有過。現在你算是當家作主了,也不必好了傷疤忘了疼,說這些個風涼話叫人心里堵得慌。活該被南喬吼。”
南喬聽了我這番知心話,想起在工作中遇到的各式傾軋和斗爭,鼻子發酸。
丹妮被勾起了不愉快的往事,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過了一會兒唏噓道,“你比我們都想得穿看得透。想想也覺得迷惘,畢業之際個個雄心勃勃,以為自己是曠世奇才,幾年一過,便湮沒在茫茫人海中了。當年鋒芒畢露的高材生都到哪里去了,嗯?”
“被生活謀殺了。”我仰天長嘆。
“我想四十歲退休。”南喬發出心底的吶喊。
“你從現在起省吃儉用,不再買名牌,不外出旅游,不大吃大喝。按這一方式操作的話,四十歲前退休是有希望的。”丹妮拿出隨身攜帶的計算器,經過詳細反復的核算后得出結論,“當然,退休后也要保持這種生活狀態,否則必定入不敷出。”
“什么都不能做,你想憋死我?不用等退休,我不到四十就掛了。”南喬聽得一頭冷汗。
“除非你找個可以供養你的金龜婿,否則就沒辦法了。”丹妮聳聳肩。
南喬思考了三秒鐘,“我認命,還是靠自己吧!大不了做到老做到死,反正有你們兩個做伴。”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對了!”南喬突然想起了什么,緊張地對我說,“最近有關你的議論很多啊!傳得沸沸揚揚,我都聽到了好幾種版本。你知道嗎?”
“議論我什么?和高層領導有一腿?還是長期出賣色相?”流言的傳播速度可以媲美光速,對此我并不吃驚。
“比這更離譜!有人說你還在念書時就勾搭上有錢人,被人……”南喬面紅耳赤,強忍住沒有說下去,憋得難受,只能狠狠跺腳來發泄憤怒。
我的心漏跳一拍。這話是誰說的?雖然與事實不符,可是……
“咚”!一聲巨響,桌上的杯盤碗碟齊齊跳離桌面3公分后,又一起落回原位。好厲害的隔山打牛!
是丹妮的杰作!她幾時練成了這等神功?
我和南喬目瞪口呆,抬起頭來,只見丹妮咬牙切齒緊握粉拳,“是哪個王八蛋說的?一定是嫉妒安娜年紀輕輕就已位高權重的無恥之徒。自己技不如人升職無望,居然造謠毀壞安娜的名聲!不把他揪出來游街示眾,不足以平民憤!”轉頭對南喬說,“把這些人的姓名、地址統統給我,一個也別拉下。我明天就去找他們算帳,見一個扁一個,見兩個揍一雙。誰再敢胡說八道,就準備在醫院里過下半輩子吧!”
哇噻!丹妮的變化太大了吧!去了趟XZ而已,居然比南喬還要狠。自己做老板,氣勢就是和我們這些打工的不一樣。士別三日,還真的要刮目相看了!
不過丹妮如此維護我,實在令我感動得不知說什么才好。
我抑制住起伏的情緒,深吸一口氣,“你別太生氣了,謠言止于智者。無知的人愛說什么,隨他們去好了。新鮮勁兒一過,他們覺得沒意思,自然就不說了。”
“話也不能這么說。”南喬看看我,小心翼翼地說,“男人可能無所謂,樹立個風流的形象,搞不好更有吸引力。可你終究是年輕女人,這些話怎么可能對你的形象沒有影響?我們熟悉了解你的品性,自然不會輕信,但如果不清楚你的為人,信個三四成也夠嗆。傳到一些舌頭長的家伙耳朵里,添油加醋,多方散播,再不堪的話也說得出來。所以,別小看謠言的殺傷力和破壞力。”
“可我不能開個新聞發布會為自己辯解,這么做的效果多半適得其反,只會越描越黑。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看情勢發展再作定奪。”我故作輕描淡寫狀,“還想吃點什么吧!今天我請客,你們別坐失良機了。”
丹妮和南喬立刻埋頭研究菜單。
我已經沒什么食欲了。
晚飯后我獨自回到家中,坐在床邊,一陣難以形容的疲倦感從心底彌漫開來。
其實我還是動了氣。
從工作的第一天開始,每個人便身不由己地陷入無休止的人事斗爭中。同事之間互相算計,打小報告,明爭暗斗,踩著別人的尸首往上爬……
輪不到你說介意不介意。誰弱勢便被占盡便宜,誰強勢便可欺壓他人。
不善吹拍鉆營的人明顯吃虧。即使學歷與干勁都超人一等,但也不見得會比別人升得更快。
相反,有人也不見做了什么斐然的成績出來,可是憑借一張靈巧的嘴和導彈也打不穿的厚臉皮,伺候得頂頭上司喜歡他,他就撈得到油水,年年升職加薪。
這就是現實。他對我說。
一開始我還半信半疑,工作后冷眼旁觀下來,才領悟出他的話果然是金科玉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