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燁哲是在他從有記憶來就沒見過的姑姑葬禮上見到許美玲的,在那一剎那,他就覺得天昏地暗了。許美玲她是何許人物,他記得很清楚。可是她瞥向他的那一眼是如此的陌生和冰冷啊,他心里冷不防一顫,再也不敢去看她。
像顧燁哲這樣一個陽光男孩受歡迎是理所當然的,天之驕子般,卻還不夠成熟穩重,許美玲便是和眾人玩笑中的產物。習慣于受到消遣的許美玲,成了他獲得美女的賭約。
李笑冉是美術系出了名的美女,一臉冷艷,頭總是抬得高高的,活像一只驕傲的天鵝,當陽光男孩遇見冷艷美女,一下子就對她擦出了愛火,但驕傲如她,又怎會輕易就范,于是乎李笑冉的姐妹淘們就這么給他出了題,只要顧燁哲搞定愛情加男士絕緣體的許美玲,她們就幫他追到李笑冉。事實上,美女們不過是無聊得發慌。但是顧燁哲答應了,因為他自信滿滿。
猶記得,當時的許美玲竟不像那些女生所表現出的驚詫和興奮,反倒有些木納,讓他一度否認了自己的魅力,可是他又想,許美玲可是絕緣體啊。這才否決掉心里的不滿。半響,她才驀然開口,卻是這么問他:“那你們家是做什么的,你爸爸是做什么的,你媽媽是做什么的?”
讓他一下子就懵了。而后據實回答,難道學校還有人不清楚他?
知曉答案后,許美玲天真的笑了,白皙的臉上就像開了朵百合。這讓顧燁哲有種錯意的感覺。
許美玲或許是一個愛錢的女人沒錯,事后顧燁哲才這么想到。可是許美玲也是一個冷漠的女人,對于任何事情都不會有上心的時候,所以顧燁哲一度認為自己會習慣她的靜,這樣的日子居然也持續了三個月之久。
當顧燁哲一面忽悠許美玲,一面向李笑冉獻殷勤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是那白眼狼,極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當許美玲理所當然的知道了這事,顧燁哲竟有了解脫的意味,或許騙許美玲這樣的女人會讓他于心不忍吧。可是許美玲卻沒給他機會說一句抱歉,她只是那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說:“不見了也好。”
雖然就在同一個學校這么蕩著,但他卻真的沒再見到許美玲,或許是許美玲太過灑脫,可以當作什么事也沒發生,不管周圍如何的議論紛紛,她都盡當成了空氣。他想啊,許美玲一直都這樣的不是嗎?笑自己不夠勇氣。
后來李笑冉放下了身段,終于投進了他的懷抱,他卻感覺不到喜悅了,原來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現在想想如此荒唐的事情他居然也做了,對象竟是他有血緣關系的表妹。
喪禮上,許美玲一臉平靜,他不禁想啊,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可是他還是不由得想補償她,盡管寶貝妹妹依晨并不喜歡她。
所以當許美玲第一次踏進顧家的時候,顧燁哲就領著她進了她媽的臥室,她媽的房間一塵不染,還是出走時的摸樣,兩老一直都用這樣的方式來懷戀女兒。雖然爺爺一直都是那么固執,可是他看著爺爺,只覺得他一下子又老了許多。
許美玲看著她媽大大小小的照片,只覺眼眶濕潤,她原本不是個感性的人啊。
餐飯上,坐慣了小凳子的許美玲,居然有些害怕了高椅子,心里不禁苦笑,陌生的環境,原來即使做了公主她也未必適應得了。
許美玲只在顧家住了一個晚上,那天晚上,她睡在她媽的房間,房間里似乎還彌漫著她媽的氣味,她想她,無疑。裹著被子的身軀微卷著,空洞的眼睛里只剩下微暗的天花板,她忽然想,沒有了她媽的日子該怎么過下去?
客廳里,保姆睿姨收拾完看了一眼正對著無聲的電視講著電話的顧燁哲便去睡了,心想,希望顧家這樣的“平靜”能早點過去。
顧燁哲掛掉電話,看著時鐘指向12點的時候,微微地嘆了口氣,忽然眼前遞來一瓶礦泉水,他抬頭,是依晨,笑了說:“丫頭,怎么還沒睡啊,小心臉蛋皺掉哦。”
“你不也沒睡,剛和笑冉姐講電話啊。”顧依晨喝了口水說道。
“是啊。”他笑笑,突然想到和笑冉在一起也有半年之久了,看著驕傲如她一步步地向自己低下頭來,心里卻很不是滋味,當初他不是一度愛上她不可褻瀆的氣質嗎?
顧依晨并沒有看出他的變化,顧自認真地說道:“哥,真沒想到她和我們是這種關系,我都嚇到了!”
顧燁哲聽她這么一說,許美玲盛開百合的小臉忽然就顯現眼前了,他嘴角勾了勾,并未說話。
顧依晨撇了撇嘴,繼續說道:“哥,你說我們去學校要怎么說啊,依爸的個性肯定是不會讓她受委屈的,要是讓爸知道我在學校跟人合伙欺負她的話,那我還不吃不了兜著走!你還好就快畢業了,可我和她是同一屆啊,你也知道我們姐妹個個都不喜歡她,老是想耍她,要是被人知道她和我的關系,那還不把臉丟到姥姥家去!”
顧依晨的抱怨,這才讓顧燁哲想到了這一層,但他并未顧及妹妹的心聲,而是心心想著要怎么幫許美玲在學校站起來。
“哥,你怎么都不說話啊。”顧依晨顯然沒好氣地說。
“丫頭,美玲現在是我們家的一份子,我們應該幫她!”顧燁哲試圖轉變妹妹的顧忌。
“哥!”顧依晨顯然不依了,“要我和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我寧愿搬出去住來得自在!你還好意思美玲叫得那么親熱,你難道忘了,當初你玩她來著,我還真想不到她這么合你胃口!”很不滿地挖苦著顧燁哲,說完頭也不回地走掉。
顧燁哲看著她氣哄哄的樣子,苦澀地搖了搖頭,他一直沒法忘記他和許美玲的這層關系,現在更是覺得難堪,心想今晚肯定是睡不著了。
上樓時,經過許美玲的房間,他頓了頓腳,望著門口悵惘不已。忽然門就開了,許美玲穿著米色的睡衣出現在眼前,他目一膛,窘迫的紅了臉,但還是問了句:“你還沒睡啊?”好在走廊燈光微暗。
許美玲朝他點點頭,重新想關上門,卻被顧燁哲一手撐開,這才問道:“你還有事?”
顧燁哲顯然也被自己的動作嚇住,一時咂舌,“我……既然睡不著,就到院子里走走?”他一時找不出理由就隨便地搭上了句,以為定會被拒絕,沒想到她同意了,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松了下來。
許美玲原本就睡不下,正想出去走走,只是沒想到他會在她門口。
花園中,兩人真是沒話說。
雨后的夜晚沒有月亮,隱約可以聽見秋蟲鳴,許美玲卻一遍遍地仰起頭,顧燁哲不由得也跟著抬頭,那是灰突突的一片。
許美玲始終沒去看他,仰著頭只覺眼前一堵霧氣,她想啊,這一夜注定要這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