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涼,清風院中的桃花早調零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提醒人們,秋天真的到了。
我在院中擺上一張搖椅,泡上一壺香茗,再添上一碟點心,獨自感受這淡淡的涼意,和心中濃濃的愁意。
“在想什么呢?”馬三盛人未到,聲先到。
我緩緩的睜開眼,也不起身,有氣無力的說:“你怎么來了?”
他環顧四周,頗有感慨的說:“春天的清風軒是最美的。秋天的清風軒,太過悲涼了。”一面仿若回自己到家般,熟絡的上屋里搬了軟椅出來,在我身旁坐定。
我閉上眼,沒好氣道:“嫌棄啊?那你還來。”
他毫不在意。笑了笑,給自己倒了杯茶,輕抿一口,“聽說你的嚴諾吵架了。心情不好?還沒合好是不是?”
我不說話。
他又啜口茶,不緊不慢的將茶杯放回小幾上。慢理斯條的說:“嚴諾這個人吧,性子太沉,也不愛說話。但他是在乎你的,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哄你。”
“……”
“這幾天你不理他,他也郁悶,天天皺著眉。前天程立不小心打翻茶杯,茶水濺到他袍子上,他馬上就一臉煩燥的拂袖離去。換作以往,他根本不會在意。他在處理某些事情上,或許比較中庸,但他決無傷你之心啊。”
“……”
“你干嘛這么小氣啊,吃醋也不用吃這么久吧。都三天了。你看看你這愁眉苦臉的。”
“……”
“喂,你在聽我說話嗎?紫樨在我心中,一向是大氣的,什么時候成小女子了,他不來找你,你可以去找他呀!你一直不理他,不怕李子衿趁虛而入啊?”
我鄙視的斜了馬三盛世一眼,涼涼道:“原來你是來做合事佬的啊!”
他擺擺手,“嚴諾可不知道我過來。”
我哼一聲,“我為什么要去找他?是他不對?如果那么容易趁虛而入,就讓李子衿去好了,誰愛要誰要!”
馬三盛將一塊點心扔進嘴里,吧唧幾口,嘖嘖道:“這話太酸了!”
他拍拍手上的糕點屑,意味深長的道:“紫樨,你是不愛解釋。嚴諾是不會解釋。你們兩個,一個不喜歡多說,一個話不多,這樣很容易產生矛盾的。既然互相喜歡,就不要彼此折磨,一點小誤會,說清楚就行了。”
我冷冷道:“若是有心,不用我說,他也明白。若是無心,何必多說。”
馬三盛搖搖頭,嘆道:“唉,嚴諾啊,倒霉了。”一面說,一面將整個身子窩在軟椅中,一臉愜意的瞇起了眼。
我沉浸在馬三盛剛才那翻話里。心思起伏不定……
我有一個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爹爹。他在我心里,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子。我也發誓,要嫁一個像爹爹這般的男子,一輩子,只疼我一個……
還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爺爺還在世,小弟也還未出世。爺爺以無后為名為爹爹納妾。新娘子都抬進家門了,卻硬是被爹爹走趕了出去。為的,只是怕娘親心里有絲毫的委屈。
爹爹那樣疼娘,護娘……嚴諾……難道不該毫無條件的信我,幫我,護我嗎……難道……是我真的太小氣了?……李子袊擺明故意破壞我們,我現在和嚴諾冷戰,啟不是稱了她的心意。可是,我也不能這么輕易就妥協吧……
“忘告訴你了,我是來和你道別的。”馬三盛突然起身,似提醒的說了一句。
“啊?”我被他這句話驚到了,反映過來,忙坐起了身子,“真的假的?”
他一本正經的看著我,“你看我的樣子看是開玩笑?”
我問:“你要去哪?”
他理所當然的樣子,“回家啊!”
“你不是道士嗎?”
他哭笑不得,“我現在還俗不行啊!再說了,道士就不能有家啊,我又不是從石里面蹦出來的?”
我忙掀開薄毯,幾步走到他身旁,問道:“大師伯知道嗎?”
他抬頭看看廣闊的天,說:“已經和師父說過了。本來想悄悄的走的,但是必竟在天山生活這么多年,就這么離開,還真有些舍不得。呵呵,那些婆婆媽媽,難舍難分的離別場面不適合我。沒辦法,只好勉為其難,來和你說一聲。順便,把家書給你送來。”
他說的輕松,眼睛卻還是微微發紅了。
我從他手中接過家書,不舍的問:“你這一去,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他用食指撮撮我的額頭,嘻嘻笑道:“紫樨,你可別嚇我,你這幅樣子,我會誤會的。”
我原本染上離愁的心緒,被他這么一說,倒沖淡了許多。也沖他翻個白眼,沒好氣的道:“下輩子長好看點,我再給你機會讓你誤會誤會。”
他故作傷心狀,一幅小媳婦受了委屈的樣子。
兩人說笑一會兒。
我想起心中一直存在的一個疑問。“三盛,認識你這么久,除了你的名字,我對你一無所知。朋友一場,你能不能滿足我的一個好奇心。”
他笑笑,“讓我猜猜,嗯……,你是不是想問,我和逍遙王的關系?”
我吃驚,“你怎么知道?”
和馬三盛認識這么久,很少聽他談家里的情況。剛來天山時,聽其它師兄妹說他是京中富家子弟。相處久了,從大師伯對他的態度,以及他似道非道,似俗非俗的身份,漸漸明白,他應是家世不俗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來天山做了所謂的‘道士’。
上回下山接師父,無意中聽程立聊起逍遙王賦園內的天鵝湖。聽程立當時的語氣,應該是不容易進去的。可當時馬三盛卻隨口就說,能帶我們進去玩。
“那次下山不小心說漏嘴了。以你的聰明細心,我早就想到你會察覺到這一點,只是,你為什么現在才問我?”
“我再聰明,也聰明不過你啊。”別看馬三盛平時吊兒郎當的,但我從來不覺得他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以你話多的性格,若真是想說,早就和大家吹起來了。”
他撫撫額頭,“我有那么愛吹嗎?”
我笑笑,“你說呢?”
“紫樨,我是逍遙王的兒子。”
“啊!”我再次驚住,接著是無語。
這人,能不能每次不要這樣。這么嚴肅的話題,他不能預先說點什么,把氣氛提起來嗎?總是突然扔出來,今天都被他‘嚇’兩回了。
“怎么了,被嚇住了?”他笑的不懷好意,“那我再告訴你啊,我回去是要成親的。”
轟轟轟。仿佛一個悶雷在我腦中炸開。
我瞪著眼前笑得‘花枝亂顫’的人,“馬三盛,別開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