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秦夫子懶懶的聲音才傳來,“勉強。繼續。”
前面是點評,后面是要皇甫云裳彈奏了。
可問題是,皇甫云裳不會琴。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皇甫云裳一臉委屈,倔強的站在位上,眼里露出一絲不知所措。
這時候,李子袊突然起身了,她朝大家柔柔一笑,優雅的開口,“夫子,今日子袊技癢,可否讓子袊代云裳彈奏一曲?”
不待秦夫子開口,皇甫云裳便怒吼道:“不用你多管閑事。”
李子袊頗為尷尬,見秦夫子便不說什么,看了一眼嚴諾,便訕訕的坐了回去。
我心中冷笑。李子袊難道還打算讓嚴諾幫她說什么嗎?
又看向皇甫云裳方向,此刻,張玉民又在她耳邊說些什么。
剛才的詩顯然也是張玉民告訴皇甫云裳的,可是她一開始并不愿意用。
李子袊太不了解皇甫云裳了?;矢υ粕咽忠獜姡绻皇且驗橐涣P去石室,她是寧愿一直想不出來,也不想接受張玉民幫助的。這種幫助在她眼里,是瞧不起,是屈辱。
張玉民這些天一直圍著她轉,她況且不愿意,更何況是對于皇甫云裳來說只是陌生人的李子袊呢。
而李子袊又是為什么?在討好皇甫云裳?是因為她有一個當皇妃的親姨母,還是因為她在天山‘孤掌難嗚’,所以想‘拉攏’皇甫云裳。
現在天山幾乎是‘三國鼎立’的局面。
我,蕭云兒和嚴諾自是不用說,而程立也自動的選擇站在我們一邊,雖然李子佩經常‘拉攏’他?;矢υ粕褎t有張玉民和司馬兄弟這三個護花使者。剩下的,就是李家同進同出的兩姐妹了。
在幾位師伯眼里,我們只是小孩子鬧鬧,所以只要不過分,他們也從來不管。用二師伯的話來說:天山安靜了幾百年,小孩子吵一吵,熱鬧啊!
對于李子袊和皇甫云裳之間的小摩擦,秦夫子并不在意。只輕飄飄的吐出兩個字,“繼續?!?/p>
皇甫云裳沖張玉民燦爛一笑,一剎那,仿若花開。
我微偏頭,就看見程立正呆呆的盯著她看,見我看他,忙故作自然的收回目光。再看看嚴諾,他也學秦夫子,閉目養神,全然不理堂上情況。
我不竟在心里想,他剛是不是沒有看到李子袊的求助眼神?若是看到,他還會不會出聲?
皇甫云裳嘲諷的斜了一眼李家姐妹方向,并大大方方走到琴案面前。
今日上琴課,課堂當然有琴了。
“姐姐,她這么不知好歹,你理作什么?”李子佩低低的抱怨聲傳來。
李子袊并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皇甫云裳在琴案邊坐好,十指纖纖,輕輕放在琴弦上。
我眼角余光無意中就撇見了張玉民嘴角似有似無的譏諷。他平靜的看著窗外,可他的余光卻一直緊緊鎖著皇甫云裳。
他在譏諷誰?皇甫云裳嗎?
說實話,張玉民對皇甫云裳的態度的確是讓人捉摸不透。
一段雜亂無章的琴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抬眼望去,但見皇甫云裳隨意的在琴弦上拔動。而秦夫子微微皺眉,也睜眼看向她。
琴音毫無章法,只看皇甫云裳一臉的放松與慪意,竟恍然覺得琴音雖亂,卻隨心所欲,讓人覺得淋漓盡致。
琴聲停止。
皇甫云裳紅唇輕啟,聲音宛若出黃鸝。
“夫子剛才講,伯牙善鼓琴,鐘子期善聽音。伯牙所念,鐘子期必得之。伯牙鼓琴而志在高遠,鐘子期日:‘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龠x之間,而志在流水,鐘子期又日:‘善哉乎鼓琴,洋洋乎若江河?!娮悠谒?,伯牙破琴絕弦,終生不復鼓琴,以為世無足復為鼓琴者?!?/p>
“云裳認為,高山流水,重在其寧靜致遠,深邃綿長的意境讓人放松,舒適。云裳不善彈琴,更彈不出高山流水的意境。但為了讓夫子感受一下放松舒之感,只能隨心拔弄了,望夫子見諒?!?/p>
秦夫子微皺的眉慢慢撫平,看了皇甫云裳半響,哈哈大笑,“你取巧啊,不過老夫很喜歡。哈哈哈,不錯不錯,有些急才。老夫先有紫樨,再有云裳,也不枉上天山一趟啊。哈哈哈!”
皇甫云裳眉開眼笑,忙趁機道:“謝謝夫子。那,那篇聽課感想……”
秦夫子撫了撫額下長須,在皇甫云裳期待的眼神中,道:“呵呵,今日老夫高興,那篇聽課感想,就明日送來吧?!币幻孀叱稣n堂,漸行漸遠。
蕭云兒一聽,沖我擠眉弄眼的,捂嘴偷笑。
李子佩也不甘落后,“活該。”
皇甫云裳跺跺腳,掃了一眼眾人,跑出了課堂。張玉民,司馬兄弟三人忙追了出去……
……
黑的夜,有一輪圓月高掛。
菊園。
我們幾人坐在一起聊天。
光滑的石桌上,擺著幾碟月餅,幾只或倒滿茶或空空如也的茶杯和一壺沏好的茶。
“馬三盛太不道義了,走了也不說一聲。有機會讓我看見他,非臭他一頓不可?!背塘⑹种械牟璺呕刈郎?,整個人窩倒在椅中。
蕭云兒盯著我,一臉古怪,“紫樨,馬三盛為什么只和你辭行?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快點從實招來。”
我苦笑一聲,“你也太冤枉人了,我和馬三盛能有什么秘密,他只是過來給我送家書,順便和我打個招呼罷了。不然,他無聲無息走了,恐怕我們一個也不知道?!?/p>
那天下午從菊園回來,我去了一趟大師伯那,結果是,馬三盛沒和我開玩笑,他真的就離開了。
“紫樨,馬三盛為什么突然就要下山?你有沒有問他?”蕭云兒問。
程立直起身子,“就是。那個家伙,總覺得他神神秘秘的。他到底什么來歷?每回問他,他都和我們打馬呼眼,現在都要走了……紫樨,他和你說了沒有?”
我只是笑笑,搖了搖頭。
既然馬三盛不想讓我講,我就不講。他就是他,與他的身份背影有又何關系,原本我們認識的,就是那樣一個“馬三盛”。
嚴諾朝張玉民,司馬兄弟舉杯,啜了一口杯中茶燙,悠然道:“三盛既然不告訴我們,自有他不說的道理。大家就收起好奇心吧!今晚月色倒是不錯,可不能就這么辜負了!”
李子袊亦答腔,“的確,月色真好啊!”
蕭云兒向我使個眼色,表示她對李子袊的不屑。
我淡淡一笑,示意她不必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