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色!占色!你在里面嗎?”
占色聽見了,杜曉仁在包廂外面尖著嗓子喊她。
她想回答。可壓在身上的陌生男人,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身子稍一動彈,便被強勢地按了回去,一把捂緊了嘴巴。
這人個頭很高大,跟他比起來,蜷縮在下面的她,可憐巴巴。
“不想死,就閉嘴!”
一道冷冷的警告,從頭上落下。
占色抬起頭來,就著不太明亮的燈光瞥他。
那是一張英俊的臉,野性、尊貴而張揚,散發著一種高不可攀的氣勢。她無法將這樣的男人想得太過齷齪,可事情偏偏就這樣發生了。
呵!她的人生,還真如她老爹所說——“命運多舛!”
前一秒,她扯著嗓子在這間KTV的另一個包廂里為同學杜曉仁大唱生日快樂歌。下一秒,也就上個廁所的工夫就被人抓來“演戲”。
啥戲?一段活色生香的戲。
*
“咚咚咚——!”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
男人冷著眼看了占色一眼,一把扯下沙發邊上的窗簾蓋在她的身上,駭人的寒眸警告地瞥她一眼,眼尾處的戾氣就從嘴里冷叱出聲。
“進來!”
“哎呦……”來人長了一張圓胖臉,瞄一眼裹在窗簾布里的占色,一跺腳直嚷嚷,“完了完了,我說四爺,您怎么把我們的客人給,給辦了啊?”
目光涼涼瞟了來人一眼,男人平靜地拭汗提提褲腰,啪嗒一聲,點燃了煙,滿足地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蹺起,樣子閑適又狂傲。一口煙圈兒吐出來,一個字便飆在了煙霧里。
“滾!”
“我,呵,我的親四爺,滾沒有問題,可您看我這攤兒……”
“大喇叭,你他媽有完沒完?”
很顯然,男人脾氣不太好,別說親四爺,就算叫親爹大概都沒用。
“是是是……”
大喇叭快速瞄了他一眼兒,唯唯諾諾地倒退。
“這就走,這就走……”
*
包廂里,又只剩下兩個人了。
靜寂了片刻。
男人捻熄了煙蒂,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正正腰間的皮帶,緊鎖著眉頭的樣子與剛才的輕狂判若兩人。眼尾處的陰鷙,刀片一般鋒利地刮過占色的臉。
“有人問起,放聰明點!”
一句警告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等等——”占色喊住了他。
“還有事?”男人回頭挑眉,語氣冷漠陰沉,眸底的深邃復雜得讓她突然覺得,剛才在大喇叭面前那個狂橫易怒的男人,壓根就不是眼前這個性格難測又危險的家伙。
狂、傲、拽、霸道!還死不要臉。
占色抿一下干澀的唇,沖他攤開手,“就這么走了?”
男人一瞇眼,目光帶著審視的意味。
幾秒后,他突然笑了。又給自己點上一根煙,低頭鎖眉猛吸了一口,抬起頭時,銳利的眼角輕佻地彎著。
“說吧,要多少?”
“什么要多少?”占色蒙了一下。
“錢。”
臉色一變,占色想搧他。
他拉著她偽造了一個“犯罪現場”,弄出一屋子面紅心跳的聲響,其實什么都沒干,占色不管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裝腔作勢地演完假把戲,順手拿走她的貼身衣物,總得還回來吧?
莫非他有什么不可示人的心理怪癖?
死變態!
順順凌亂的頭發,她無所謂地笑笑,“老實說我挺懷疑,像你這樣有心理障礙的男人,是不是只能用錢來安慰自己了啊?”
男人冷笑一聲,目光涼涼地盯著她。
占色有些透不過氣,下意識往后一退,坐在了沙發上。
男人笑了。一只手慵懶地撐在沙發上,側過頭將一口煙圈噴上她的臉,趁她難受偏頭時,聲音低啞而邪氣地問。
“不要錢?你該不會要我對你負責吧?嗯?”
他尾音挑得極長,帶著一種纏綿又不懷好意的笑,隨著氣息撲到臉上。
占色的臉色十分難看。
“這話正是我想問你的?需要我對你負責嗎?”
男人意外地盯著她,“你挺有膽兒。”
“還行吧!”
男人欺近,冰冷的指頭拂過她的臉,“真不怕?信不信,老子兩根指頭……就能捏死你?”
哼!占色若無其事地把頭往上一抬。
“裝黑老大呀,你嚇唬誰?”
男人輕聲笑著,聲音如魔耳入耳。
“那你看我,像是做什么的?”
占色盯著他逼人的黑眸,審視半秒才開口。
“雖然你是演技派,可是,從面相上看,你眉梢超過了眼角,看人的時候,習慣平視,證明你為人正義忠誠。你額頭開闊,鼻子高挺,眼睛黑白分明,面相正直,我沒有說錯吧?”
男人斜睨她,鎖緊了眉頭。
“還有,你這個人心思縝密,做事有條理,手上有明顯槍繭,明顯受過專業的訓練,你應該正在從事某種保密性質的工作,我沒有猜錯吧?”
男人微冷的眸子鎖定了她,男人直起身來,一轉頭,聲音又狠又沉。
“鐵手!”
一個高瘦俊朗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四爺。”
“帶出去。”
占色淺笑著站起來,在窗簾布里拉好凌亂的裙子,瀟灑地甩開它,眼眸一抬,“我自己會走。”
她看了男人一眼,冷笑著起身,可是腳步剛剛邁出去,左手臂便落入了賊手,左手腕上微微一涼。
她吃驚地低下頭。
一串軟玉雕琢的十八子,扣在她的左手腕上。
“什么意思啊你?”
“算命錢。”男人眼睛里陰氣森森,臉上偏生帶著戲謔的笑意。聲音輕、淺、啞,卻又格外性感深沉。
這個男人處處帶著矛盾,性格更是絕對沖突,卻又能融合在一起不顯得太過突兀。這樣的感覺很怪異,讓她的專業有點吃癟,更加弄不懂哪一個才是他的本色出演。
行,都裝唄!
占色笑著晃了下手腕上的十八子,“謝了啊。不過,你都這么有誠意了,我就不吝嗇地再多奉送你一句好了。你這人命硬,父母緣淺,兄弟緣薄……”
男人面色驟變,停頓不過半秒,像被觸了逆鱗的獅子,一腳踢向半米開外的大茶幾,在酒水杯瓶叮叮當當的滾落聲里,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聲音更是飆高了八度。
“滾!”
“不用謝我啊。不見。”
占色目光平靜地走了出去。
*
站在包廂門口,占色愣住了。
走廊上兩排筆挺精壯的黑西裝男人。三五步一個,負手而立,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一水兒的高個兒,數一數不下二十來人。
辛夷激靈一下,回頭看一眼緊閉的包廂門。
“占色,你還好吧?”杜曉仁看到她,飛也似地撲了上來。
占色回過神來,拉著她邊笑邊走,“還好,沒事兒。”
杜曉仁瞥著她淡定的眉眼,狐疑地掃一下周遭的黑西裝,小聲問:
“發生什么事了?你沒有被人……”
“……沒。”
“占色……快看!”
杜曉仁一把拉著她,眼睛發亮般愣呆。
那個包廂里出來的男人,被人眾星捧月般簇擁著大步過來,一件外套懶懶地披在肩上,如同一塊發光的吸睛石,牢牢吸住了她的目光。
“天啊,占色,是這個人嗎?你不會是被他給……我的天,你這也太值了吧?”
占色瞥著她興奮的臉,皺眉,“走了!”
看到人群過去,占色讓到一邊,那個大喇叭卻適時地湊了過來,小聲勸她,“小妹子,您消消氣兒啊,那人吧,別說你惹不起,就連我們的大老板也惹不起呀……”
“啥來頭這么拽?”杜曉仁問。
“呦喂,這可不是你能打聽的……”大喇叭賤賤地沖占色眨個眼睛,“別怪我多嘴,你啊真沒吃虧,這京都城里,多少大姑娘小媳婦兒上趕著找四爺,還輪不著呢……”
“大喇叭,你舌頭又長了?”權四爺停下腳步,轉過頭來。
這大喇叭本名李傳播,是KTV的二老板,一張嘴比女人還要八卦。
一見權四點名,他那張大胖臉,頓時僵硬,尷尬地笑。
“別啊,四爺,我這是,這是在為您善后呢……您請慢走,慢走。”
權四神色難測地掃了占色一眼,手往褲兜里一插,揚長而去。
盯著他的背影,占色直磨牙!
剛才被那衰人扒掉的東東,正是被他揣在那個褲兜里的。
臭不要臉!
暗罵一聲,她站在走廊上目送,神色恍惚了一陣。
今晚發生的事情,太過詭異……
這個和她隔山打牛般“親密接觸”過的男人,留給她最深刻的印象,不是他邪戾的笑容,也不是他狂妄的言詞,而是他偶爾緊鎖的眉頭,還有眼尾處不時流露的一抹陰鷙。
以她犯罪心理的專業能力來分析,這樣的人多半是偽裝,真實的他大概就像一個動物都死絕了的后侏羅紀時代——狠毒,陰絕,真的會要人命。
他有故事!
分析著別人,這一刻她還不知道,一生的命運從此會被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