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
占色光著身子,站在簡易衣柜前。
宿舍昏暗的燈光,將她玲瓏有致的曲線極盡描摹,幾筆便勾勒出一只蠱惑人間的吸髓妖精來。光白的肌膚在柔光里,美好得不可思議,仿佛一個鍍上了細釉白瓷的小仙女兒——未施粉黛,天然妝成。
為了給姐們兒“兩肋插刀”,她今兒不得不去做陪襯。披散著及腰的長頭,她在衣柜里挑了一身兒極簡單的衣服穿上,打扮樸素得令人發指。出門前,她想了想,又戴上一個大大的黑框眼鏡,將不常示人的“活色生香”全給遮蓋得嚴嚴實實。
不張揚,不扯犢子,不靠臉蛋兒是她處世的三大原則。
*
吃飯的地方叫“一號公館”,會員制。京都城有名的私房菜館。而它最大的賣點不是菜色,而是能極大限度地保障吃客的個人隱私。
好地方。
美人就是美人兒,哪怕占色衣著樸素,坐姿低調,還相當裝傻,卻沒有讓她逃過男人天生就會尋美的眼睛。她左邊是今年主管招考的二把手——人稱孫二手,那小眼睛就像安裝了窺視鏡一樣,嵌在她身上。
“小占,來,吃菜,多吃菜。”
“謝謝領導。”
占色心里不太舒坦,卻又不得不笑著應付。
“小占這個姑娘不錯。筆試考第一,人才啊!不錯,不錯。對了,你報的什么單位來著?”
“我想去做犯罪心理研究。”瞄著孫二手刻了皺紋的橘皮臉,她胃里的酸氣越來越重。
“不錯不錯,有思想。小占有男朋友了嗎?”
那孫二手像查戶口的,恨不得把她祖宗十八代都挖出來。嘴里苦嚼著名貴菜,她覺得自個兒像吃了蒼蠅。耳朵邊上,杜曉仁一句又一句“孫叔,多多關照”讓她恨不得從來沒認識過丫的。
一杯又一杯,今兒晚上的杜曉仁像上了發條,不停地拉著她給孫二手敬酒。
所謂“騎虎難下”就她現在的苦逼狀態了。不喝?人都來了再不給面兒也得喝幾口。要不然咋辦?她總不至于丟下杜曉仁不管吧?
“小占,好好干,前途大好啊!來,咱倆走一個?”肩膀上突然拍下來的手掌,駭了她一大跳。別扭地掙脫了那爪子,她腦子自動把他給描成了嚴打典型,哪兒還敢再喝他的酒?
“不成了,領導,我有名兒的一杯就倒。”
“占色!”
杜曉仁的擠眉弄眼,煩躁得她真想踹死丫的。
強忍著想一巴掌拍飛她的火氣,她不得不硬著頭皮將酒灌了下去。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
今天晚上的飯局,她不想來的。可死活熬不過杜曉仁的眼淚攻勢。不過,她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更沒有想到他的膽兒會有這么大。
在洗手間里琢磨著孫二手在飯桌上的微表情、語言還有肢體動作,占色大概就能猜出他那點兒齷齪心思了。
可,怎么才能弄走死心眼的杜曉仁?
拍著腦門兒,她覺得頭痛。
一分鐘……
二分鐘……
約莫十來分鐘后,她尋好了借口,鎮定地回到了包廂。不料,剛推開門,卻見里面除了孫二手自己,已經沒有別人在了,就連剛才還在胡吃海喝的杜曉仁都不知道哪兒去了。
她心里一驚,心警覺地懸了起來。
來不及考慮其他,她轉身就想走人,腦子里卻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完了,要壞事!
“喲,小占喝多了?!快進來休息一下。”
孫二手說笑間,迅速伸手過來拽她。
一陣帶著酒菜混雜的氣息撲面過來,讓占色昏沉的腦子又清醒了不少。瞄到包廂里那張寬大的沙發,她慌亂間一把攥緊了包房的門框。
網絡上的社會新聞沒少看,她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兒。
可心里雖然明白,在酒精的狀態下,腦子卻沒法掌控身體。女人的力氣也沒有辦法與男人相比,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將自己抓在門框上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
怎么辦?
喊人?有沒有人管閑事?!
報警?別說她現在沒有報警的機會,就算她真報了警,誰會相信她不是為了招考的事主動貼上去的?何況孫二手的官場藝術運用得十分到位,人家只是在“關心”她。在她沒真出事之前,不僅沒用,反會惹一身的腥。
冷靜。一定要冷靜。
冷靜。冷靜。不行了……
腳軟,頭暈,眼睛發花,身體發熱,頭腦也越來越難支配了。
手指頭脫離了門框,最后一根也被掰開了!
心倏地一涼,難道她今兒晚上真要交代在一個滿臉皺紋的老淫手上?
喀嚓——
就在她半個身體已經被拉入包廂的時候,隔壁的包廂門打開了。
率先出來的幾個黑衣男人動作迅速地像古時候為“皇帝護駕”的侍衛,飛快地排開了保衛的架勢。恭敬、嚴肅、一絲不茍,動作利索無比。
緊接著,一個頎長高大的男人走了出來。
陰沉的面孔,陰絕的五官,陰鷙的表情。
總之……陰死人了!
他是權四?
心里莫名激動了一下,俗話說“兩害相權取其輕”,幾乎沒有時間再思考,她使盡全身的力氣嘶啞地喊了一聲。
“四爺!”
權少皇站定,盯著她揚下眉,冷著的臉上表情嚴肅刻板,好像壓根兒就不認識她似的,更像完全沒有看到她正被人往里拖可能會遇到的危險,冷漠得讓人生恨。
“有事兒?”
上一秒的期待,下一秒就被他的疏離給殺死了。
他倆之間的關系,好像真沒有親密到能臨危救命的程度?
怎么辦?
火燒眉頭間,孫二手大概以為她正認識,鉗住她的手稍稍放松了一點。她心里一喜,正準備組織語言自救,那個包廂里又走出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兒來,態度親昵地仰起一笑。
“少皇,這位小姐是?”
權少皇眼尾挑開:“不認識。”
心里“咯噔”一下,占色怔愣了。
他究竟是不記得她?還是故意在無視她?
一時間,她心跳如雷。
心橫了橫,索性豁出去了。
天大地大不如貞節大。不管怎么說,脫離險境最為重要。
眼看他就要離去,她咬了咬牙,拼盡全身的力氣掙脫開了孫二手的手,小鳥歸巢一般沖了過去,從后背緊緊抱住他的腰。
“四爺,你真這么狠心嗎?一日夫妻百日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