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源不斷的補品送入瀟湘館,更有夏侯博的特許,五小姐大病初愈,可避免一切日常請安禮節(jié)和大小瑣事的煩擾,甚至連什么人進入瀟湘館都要得到五小姐的首肯才允許進入,不僅如此,夏侯嫣的份例銀子也從最初的三兩漲到了十五兩,直逼三位嫡出姐姐,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赫連氏的牌位入了祖宗祠堂,說好要火化的尸體如今也安頓在最人杰地靈的靈山,歸入夏侯家的祖譜。
來歷不明的赫連氏大起大落讓人唏噓,可是夏侯博的一連串舉動卻也讓曾經(jīng)落井下石的下人們?nèi)缱槡郑逍〗阆騺聿槐蝗酥匾暎瑓s因為這次風波而風生水起,這是不是意味著夏侯博的心里其實一直都有這個女兒,如今命人將常年空著的風水寶地瀟湘館給了夏侯嫣,是不是也意味著夏侯博對這位五丫頭寄予著厚望。
一時間,整個夏侯府陷入了一種不安的揣測中,各個暗涌的勢力也在悄悄的盤根錯節(jié),暗地滋生發(fā)芽。
夏侯博像往日那般上朝歸來,才進府就看到等候在前院的大管事清海,清海見到夏侯博手里拿著的錦盒,見他面色舒朗,知道定是碰到了喜事,趕忙上前奉承道:“老爺這是碰到了什么喜事,一臉得意。”
“很明顯嗎?”夏侯博心情很好,說話間少了平日的嚴肅,竟多了幾分戲謔。
清海忙附和道:“可不是嘛,從爺一進咱這夏侯府的大門,小的就覺得春風拂面,還以為春天來了呢。”
“平日見你也算穩(wěn)重,倒也學會那油嘴滑舌的腔調(diào)了?”夏侯博假意怒著,隨手將錦盒放到清海手中。
清海只覺得錦盒端在手里極有分量,心道又是什么好寶貝,還未問就聽夏侯博道:“這是戶部侍郎庚喜送給我的小玩意兒,有空你派人送去給五小姐吧。”
“這……”清海下意識的脫了口,卻又欲言又止。
夏侯博不快的皺了皺眉:“怎么?”
“爺,最近府里關(guān)于五小姐的議論可不少,小的聽說連老太太那里都驚動了,爺如今將戶部侍郎所送之物送給五小姐,是不是說爺對五小姐……”清海恰到好處的止了聲,抬眼悄悄看了看夏侯博的臉色。
“最近府里的人太閑了嗎?連本王送什么東西都要管?”夏侯博明顯不悅道。
清海識趣的垂了頭,嘴巴卻并沒有閉上,繼續(xù)道:“爺對誰好當然有爺?shù)淖杂桑皇窍氯藗兛丛谘劾锏氖卤闶瞧渌蛉丝丛谘劾锏氖拢慌聲霾槐匾淖児省!?/p>
清海的話讓夏侯博不禁陷入了沉思,他的確是想通過換一個方式得到五丫頭的信任,從而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若讓其他人誤會找機會殺了那丫頭,自己不就功虧一簣,對于大宅之中女子之間的那些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他不是不明白,只是這其中的度卻是他必須要把握好的,付出的太少,五丫頭未必領(lǐng)情,畢竟多少年的積怨,他不信那孩子一點不恨他。
這時,忽然聽不遠處傳來一個溫軟的聲音:“國公爺,老太太請您過去。”
夏侯博定睛看去,是母親身邊的貼身老嬤嬤張氏,他點了點頭,道:“嬤嬤先去回話,我回房換了衣服便過去。”
張嬤嬤欠了欠身,隨即轉(zhuǎn)身離開了,清海忙上前道:“爺,小的伺候您去更衣。”
“不必了。”夏侯博擺擺手道:“你先將這個玩意兒送去給五小姐,我找別人伺候就好。”
看著夏侯博徑自離去的背影,清海打開手中錦盒,錦盒中是一柄血色玉如意,顏色極正,幾乎沒有任何雜質(zhì),玉色通透如血,陽光一照,還發(fā)出攝人的光澤,當真是上好的珊瑚血如意。
清海瞇著眼,嘴角滑過一抹陰沉的笑意,有些事他不是看不明白,只是太明白,反而覺得可笑,看來那位五小姐的死期是不遠了。
——
纖堂居。
此時纖堂居的小廚房內(nèi)正飄出濃郁的藥腥味,藥味甘腥,與滿園的菊香混合在一起,味道奇異。
室內(nèi),只穿著一襲淺色薄衣的華氏疲乏的窩在被褥里,滿臉的倦色,褪去了往日的胭脂水粉,那張刻薄張揚的嘴臉似乎也顯得柔和了不少,她一手撫著額頭,一手搭在被褥的外側(cè),眉眼微瞇。
桌上的描金香爐內(nèi)燃著凝神的息露香,味道清淡,卻將整個屋舍籠罩在一片清淺的薄霧中。
站了半響的夏侯雪接過侍女端上來的藥,湊到母親的床榻前,低低喚道:“母親,喝藥了。”
華氏沉重的抬了抬眼皮,見是夏侯雪她突然抑制不住的流下了眼淚,像個孩子般,夏侯雪微笑著,任由母親在自己肩膀發(fā)泄著,她的一只手環(huán)住母親的腰身,不住的安慰著:“母親莫要傷懷,一切都會好的。”
“雪兒你可知母親的心多痛嗎?”
“雪兒明白。”
“不,你不明白!”華氏突然抬頭,蒼白的臉上若隱若現(xiàn)的出現(xiàn)疲倦后的淺淺細紋,那是卸下防備和一家主母身份后才有的不堪和脆弱。
“那個女人奪走了我當年的一切寵愛,還害的我小產(chǎn),你可知那是個成型的胎兒啊,他還那么小,還未看過他的父親,還來不及看看這五彩斑斕的世間,都是她!都是那個女人!若不是她讓你父親神魂顛倒,我又如何會深夜摔倒,痛失了愛子,那個可惡的女人害了我不夠,如今還要她的孩子來害我的晏兒,又來分你們的寵愛,你叫我如何甘心!如何甘心啊!”
“母親,你又在說胡話了,大哥哥何曾是五妹害的,爹爹都已經(jīng)查明了一切,是小蝶,是那個叫小蝶的侍女啊。”
“雪兒!連你也相信那個野種是清白的嗎?”華氏不可思議的推開夏侯雪,呵斥道。
夏侯雪并未生氣,只是淡淡的將手邊的藥遞給了一旁的侍女,擺擺手道:“你們先下去吧。”
待侍女們退出去后,夏侯雪才道:“母親,父親的態(tài)度難道您還看不明白嗎?”
“我……”華氏哽咽著說不出話,她何曾看不明白,就是因為看的太明白,才會急火攻心,這么多年的籌謀,這么多年的付出,難道只是為了看著別人的孩子爬到自己的頭上嗎?
“母親。”夏侯雪覆上華氏的手背,語重心長道:“不管現(xiàn)在誰是兇手,父親已經(jīng)決斷了一切,即便我們要翻身,也要等大哥哥醒來,若他親自指正,相信父親也不可能再維護,不過有一點,雪兒一直不太明白。”
“哦?”見女兒說不明白,華氏立刻警覺的明白女兒許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問題的關(guān)鍵。
“母親難道不覺得父親轉(zhuǎn)變的太快了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之前華氏沉靜在夏侯博對夏侯嫣的溺愛中,心情郁結(jié),再加上那懷了孩子的余氏時不時的給她悶氣受,她也便沒去想這之中的細枝末節(jié),如今聽女兒夏侯雪一說,她似乎也覺得哪里不對勁。
見華氏若有所思,夏侯雪才又道:“女兒總覺得父親這次的寵愛來的太突然,在外人看來也許是夏侯嫣苦盡甘來,女兒卻覺得這未必是好事,女兒隱隱覺得父親似乎想從五妹妹的手里得到什么。”
“得到什么?”華氏倦容散去,隨之而來的是一絲詭異的冷笑,“不管他想要得到什么,我都不會讓那個賤蹄子爬到我們的頭上來。”
“母親放心吧,不是所有住進瀟湘館的人都有機會當妃子的,且讓她舒服幾日,女兒相信會有人替我們收拾她的。”
看著夏侯雪幽深暗沉的眸子,華氏突然覺得心情大好,之前的病痛也一掃而去,她知道無論何時,有夏侯雪這個軍師在,自己都不會再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