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天,回到瀟湘館的夏侯嫣用過了晚膳便迫不及待了進了浴池。
瀟湘館的浴池引用園內的地熱溫泉,池內打造成循環(huán)之水,最是干凈滋潤,池身白玉而建,透亮瑩潤,其上隱隱雕刻出梅花的圖樣,栩栩如生又晶瑩剔透,浴池周圍分別布了淺紫色的紗幔,花瓣紛飛,薄霧繚繞,好似進了瑤池仙境。
夏侯嫣倚靠在池邊一角,身后是伺候的白嬤嬤,一洗整日來的疲倦,夏侯嫣的臉色才稍稍緩和,有時候她真不明白,在別人面前演戲是如此累的一件事,為何這夏侯府的女人們似乎都樂此不疲似的。
“小姐,你讓奴婢去查的事奴婢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
“哦?”夏侯嫣眨了眨眉睫,嘴角滑過一抹淺笑,如果一切真如她所想,那么那個女人可謂是隱藏之深啊。
白嬤嬤見夏侯嫣沒說話,繼續(xù)道:“是清海大管事,最近只有他去過一趟南疆。”
“怎么會是他?”夏侯嫣猛的睜開眼,有什么東西在心里劇烈一擊,她淺淺而笑,有意思,果真是有意思極了。
白嬤嬤并不明白夏侯嫣讓她去調查的事究竟和什么有關聯(lián),不過看夏侯嫣的神情,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她不敢多問,只是道:“奴婢還問到,二夫人的確托清海大管事帶了東西,不過不是藥材,是上好的夜明珠。”
“是嗎?”夏侯嫣伸出玉臂,腳下一用力扭了個身趴在了池身上,她眼里是閃爍不定的華彩,朦朦朧朧的,卻又異常瑩亮:“若是你說帶的是藥材,我倒要考慮看看我的猜測是否準確了,不過你說的是夜明珠,我倒斷定她一定是在欲蓋彌彰呢。”
“小姐懷疑二夫人?”
不是懷疑,是確定!夏侯嫣的眸子猛然一收,寒光四射,有時候不會叫的狗才最要防范。試想蕭氏嫁入夏侯府多年,當年也是大戶人家嫡女身份,何等尊貴,卻不想家族敗落,作為唯一的女兒和夏侯府聯(lián)姻求的互助,卻不想自己所嫁非人,夏侯博收了蕭家大部分陪嫁之后竟也沒管蕭家死活,夏氏難道一點不記恨?即便如此,如今蕭氏只得一女,年紀輕輕就被華氏喂了絕子藥,她的心里真的從來沒想過反擊?
想到這里,夏侯嫣突然陰柔一笑,她本就生的柔媚,偏偏笑起來帶著點邪氣,叫人難以捉摸,只覺得像一只含著劇毒的美艷蜘蛛。
白嬤嬤恍了恍神,再看夏侯嫣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剛才的那種讓人嗜骨的眼神早已不見,面前的女子溫柔嬌媚,舉手投足間都顯得過分隱忍,她暗自笑笑,卻聽夏侯嫣的聲音再次響起。
“嬤嬤可知這世上除了麝香還有另外一種讓人落胎的東西。”
“奴婢不知。”
“從小母親給我說各地的奇聞異世,我只當那是故事并未放在心里,今日聞到余姨娘那里的香氣,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小姐想到了什么?”
“我記得母親曾經(jīng)說過,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離合花,分別是離若和合沁,兩種花各自生長并無交集,而且都是性子溫和之物,皆可入藥,偏偏二者不能放在一起,否則會產(chǎn)生劇毒,輕者可令女子落胎,精神渙散,重則便是死亡。”
“小姐是懷疑四夫人那里的香味出自離合花嗎?不可能啊,若是這樣,為何朗正醫(yī)沒有查出來。”話語才落,白嬤嬤似乎又恍然大悟道:“小姐的意思是,兩種花是分開來的,我們在四夫人那里聞到的只是其中一種,所以發(fā)現(xiàn)不出什么,而今天小宴之上的是另一種,混合進了菜肴里。”
“嬤嬤,你終于想通了關節(jié)所在,可喜可賀啊。”夏侯嫣淺淺一笑,伸手撈起一把花瓣放到鼻邊嗅了起來。
“不過奴婢還有一事沒想通。”
“說。”
“那就是小宴之上奴婢也算是眼觀八方,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二夫人又是如何得手的?”
“嬤嬤雖然眼觀八方,卻也有疏忽的地方,難道你忘了今日六妹那一出了?”
白嬤嬤恍然大悟,她怎么沒想到呢,當時所有人幾乎都圍了過來,的確沒人注意后方的事情,如此說來,這個局可謂布的極妙啊。
“另外,還有很多細節(jié),嬤嬤仔細想便會覺得湊巧,比如老正醫(yī)為何突然有事告假,比如那兔子的腿為何是被人生生擰斷的,再比如一向謹慎的華氏為何那么湊巧偏偏在蕭氏面前說出了那么大逆不道的話,種種可看,我這個姨娘可謂是布局的高手啊,若不是我無意想到母親從小給我講的這種奇花,恐怕真的無法參透其中奧妙。”
“二夫人真是好計謀,”聽到這里白嬤嬤也跟著冷笑起來:“恐怕那朗正醫(yī)也早就被她收買了吧,不然憑著是老正醫(yī)的徒弟,就算如今那離合花實在難尋,也斷不會難倒神醫(yī)之徒,以他今日的表現(xiàn)來看,十有八九已經(jīng)成了二夫人的爪牙。”
“這也難怪,老正醫(yī)是老太爺?shù)娜耍匀皇苄┲赜茫弥卜判模绕涫亲鲂┮姴坏萌说墓串斨鴮嵎奖悖墒悄前⒗蕝s不同,想要有出頭之日勢必要攀到高枝,華氏雖有權,身為主母卻也是和夏侯家同理連枝,自然是不會和他合作,蕭氏恐怕是看中了這一點,才許他事成之后自己若代替華氏掌家,必然會重用于他,只是那阿朗被名利瞇了眼,又怎知那蕭氏事成之后不會殺人滅口呢,真是愚昧啊。”
“小姐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是不是要拆穿二夫人?”
“為什么要拆穿她?”
“小姐你……”
白嬤嬤實在猜不透面前這個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如今國公爺好不容易對她有所善待,若是幫襯著將蕭氏揪出來,恐怕這地位也要連帶著往上升,可是這孩子卻拒絕揭穿蕭氏,難道還有戲要看?
“嬤嬤啊,我那姨娘做事如此精密,若是我們去揭發(fā),證據(jù)呢?”
白嬤嬤猛然驚醒,是啊,這都是她們的揣測,那些菜肴早就被處理了,何來證據(jù)?況且當時蕭氏敢在菜里做手腳,必然是神不知鬼不覺,若是揭發(fā)無果被反咬一口那就慘了。
“嬤嬤,你做事向來有板有眼,卻實在不知道變通,有些人雖然危險,卻并不是不可用,況且有個人代替我們對付華氏,幫著我們掃除面前的障礙,不是很好嗎?”
“小姐的意思是?”
“找個機會,我想,我要好好跟這個姨娘談談心呢。”
夏侯嫣一個猛子扎進了池子里,留下在原地愣神的白嬤嬤,她看看水池里蕩起的漣漪,還有池水中夏侯嫣若隱若現(xiàn),被波光蕩漾的扭曲的身子,突然覺得,什么事竟然早就變成了她看不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