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膳,夏侯嫣便和白嬤嬤朝余氏的柳園走去。
瀟湘館在東,柳園在西,所經之路倒也不算熱鬧,并沒有看到讓人煩心的人。
才進了園子老遠就聽到余氏的咆哮:“滾!都給我滾出去!”
滿臉郁悶的粉衣侍女垂著頭,額頭被碗盞砸成了血窟窿,雖面露委屈卻也無可奈何,粉衣侍女走的快沒注意到進來的夏侯嫣,當即撞了個滿懷,抬頭看到是最近風頭正盛的夏侯嫣,侍女倒還算識相的行了禮,喚道:“五小姐。”
“做事如此毛躁,難怪你家主子生氣。”白嬤嬤護著夏侯嫣沒好氣的沖面前的粉衣小丫頭呵斥道。
“無妨無妨。”夏侯嫣擺擺手,不顧自己胸前的疼痛上前道:“你沒事吧。”
垂著頭的侍女猛然一愣,抬頭的眼睛里有驚訝,更多的是有人關心自己的感動,只是礙于身份,于得道:“謝五小姐關心,奴婢沒事。”
“你的頭都破了還說沒事。”夏侯嫣假意嗔怪道,隨即她看看白嬤嬤,二人交流一個復雜的眼神后,夏侯嫣提聲道:“嬤嬤。”
白嬤嬤心領神會的遞上一個錢袋子,夏侯嫣全部接了過來,從中掏出一個小銀粒子,對面前的粉衣侍女道:“姨娘剛失了孩子,難免不順暢,以后還要你們多擔待著點。”
粉衣侍女不可思議的看著手里的銀子,愣神道:“五小姐,這……”
“你頭破了,這個拿去抓些藥吧,我這里銀子不多,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說完夏侯嫣領著白嬤嬤頭也不回的朝內院走去,粉衣侍女回了回神,猛的回身對著那道藕色身影急急道:“五小姐!”
“嗯?”夏侯嫣回頭,笑的燦爛:“還有什么事兒嗎?”
“我家夫人現在在氣頭上,您還是少去為妙。”
“多謝你的勸告,只是我不去寬慰姨娘,還有誰去寬慰呢,這是我的本分啊。”說完夏侯嫣便和白嬤嬤緩緩離去了。
粉衣侍女看著夏侯嫣遠去的背影,再看看手上的銀子,忽然眼圈一熱,心道:“五小姐可真是個好人啊。”
陽光照在夏侯嫣狡黠似狐的眼眸里,折射出一道眩目的光暈,只是一瞬,便又被她掩去了大半光彩,看起來依然弱小,膽怯。
“小姐如何要去收買那個丫頭,我看她傻乎乎的未必可以為我們所用。”白嬤嬤不明白剛才這一出所謂何,不禁問道。
夏侯嫣目光淺淡,柔柔笑道:“余氏仗著孩子才能風生水起,眼下孩子沒了,她勢必拿身邊的人出氣,那些有資歷的侍女有幾個敢在這個時候去觸霉頭的,自然是要新來的去,所以對于這個丫頭,我倒是真的放心。”
“還是小姐心思細膩。”白嬤嬤也算是浸淫在府里的老人了,但若論起這份心思,她卻遠遠不及夏侯嫣。
不一會,二人便來到了內院,咆哮聲更盛,一屋子的奴婢全部圍在屋外,只聽屋內不斷傳出東西摔破的聲音,好不吵鬧。
夏侯紫鵑眼尖第一個看到夏侯嫣,她面露喜色,臉上卻還掛著淚,高呼道:“五姐!”
其他侍婢也齊齊回頭,雖驚訝,卻還是禮數周全的行了禮,夏侯嫣微笑點頭,待看清楚走近的夏侯紫鵑,才發現她臉上有隱隱的指痕。
“六妹這是……”
夏侯嫣的關心之色是真的,卻見夏侯紫鵑無所謂的笑笑:“沒事啦,娘親不高興,讓她打兩下也是應該,而且一點都不疼。”
夏侯嫣不是不知道余氏脾氣暴躁,又沒讀過什么書,憑著爭氣的肚子這才抬做了姨娘,可是在幾個夫人里卻是最不長臉的,連老夫人也對她不待見,若不是年輕貌美,有夏侯博的寵愛,恐怕在這夏侯府并不見得有好日子過,平日里夏侯嫣也聽說過她生氣常拿女兒撒氣的事,卻不想竟是這樣兇狠。
比起夏侯紫鵑,夏侯嫣突然覺得自己其實幸運多了,最起碼赫連氏從未打罵過她一句。
“五姐你不用為我擔心,我真的沒事。”見夏侯嫣不說話,卻用憐憫的眼神看著自己,夏侯紫鵑不舒服的搖了搖夏侯嫣的胳膊。
“六妹乖。”夏侯嫣摸了摸夏侯紫鵑的臉,知道有些事畢竟不是自己該管的,于是道:“父親可來過。”
“沒有。”說到夏侯博,夏侯紫鵑一臉的失落,她垂下頭,腳尖蹭著青石板:“爹從昨天走了后就再沒來過。”
“嫡母呢?”
“她還有臉來嗎?”夏侯紫鵑剛說完,突然看到夏侯嫣示警的眼神,隨即吐吐舌頭道:“嫡母很忙,還沒抽空過來。”
孺子可教,夏侯嫣滿意的笑笑,俗話說隔墻有耳,這園子里的人又有幾個是忠心為主的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是她一貫的生存方式。
“都給我滾!我說了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吃!”
屋內又掀起另一番咆哮,退出來的侍女們各個灰頭土臉,不是身上受了傷就是頭上破了皮,當真慘烈,一時間竟再也沒人想進屋規勸了。
白嬤嬤也覺得今天來的不是時候,隨即湊近夏侯嫣耳邊道:“小姐,不如我們先回去吧。”
夏侯嫣笑著擺擺手,隨即對夏侯紫鵑道:“六妹,我去規勸姨娘,你去為你娘準備新的吃食可好?”
“姐姐別去,我娘現在就是個母老虎,她的屁股可摸不得。”夏侯紫鵑嘟囔著嘴,認真的說道。
哪有自己說自己母親是母老虎的,可見余氏平日對夏侯紫鵑疏于管教,夏侯嫣啞然失笑道:“你也好歹是個姑娘家,竟也屁股屁股的,當心叫祖母聽到罰你抄佛經。”
“姑娘怎么了?姑娘就沒屁股嗎?”夏侯紫鵑抬起天真的笑臉,又是那種執著的認真勁兒。
夏侯嫣不禁再次失笑,她搖搖頭,無可奈何道:“好好好,五姐說不過你,不過你放心,我既然來了就有辦法叫你母親息怒,那么你呢,去準備你娘親最愛吃的,她吼了這么久,也實在累了。”
夏侯紫鵑疑惑的看了看夏侯嫣,看到夏侯嫣雙眸似霧一般,那霧氣中卻隱隱透著一種自己看不懂的光,就是這種光偏偏叫夏侯紫鵑沒來由的相信。
“好,就依你的。”夏侯紫鵑點點頭,隨即沖杵在屋外的其余侍女道:“喂!你們都隨我去小廚房。”
看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朝院外走去,夏侯嫣不禁搖搖頭,笑道:“這丫頭,倒是個人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