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漢第四百零三年,踩著晚春最后的步伐,迎來了今年春天最值得讓炎漢臣民用記憶恒久記住的時刻。
新皇登基的日子!
盡管他們沒有榮幸可以親眼目睹那隆重的時刻,而這件事情的重大卻足以讓他們停下手里的活計,舉國歡騰,因為這表示著炎漢王朝的昌盛和繁衍,而皇室的昌盛正意味著國家的太平,戰亂的杜絕,他們要的只是安定,放眼望去,今夜的隆乾京都是熱鬧歡騰的,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只是不同于民間的喜慶,隆德殿那道明黃的身影卻是靜立在一幅畫像前,目光游離,修長的身影在被窗外吹進的夜風擾動的燭光映照下顯得越發恍恍惚惚,搖曳不定。
風驚瀾抿著雙唇,緊鎖著劍眉,那不見波濤的眸子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身前的那幅畫。
畫像之上,女子一身戰甲立于馬上,手持弓箭,約莫二十一二歲的年紀,絕美的面容之上一派意氣風發,彎弓如滿月,蓄勢待發。
殿門外傳來了身響,趙和的聲音自身后響起:“皇上,夜深了,早些歇息吧,今兒折騰了一天了。”
“趙和。”風驚瀾仍舊看著那畫像,“你說這世上真有長得如此相似之人么?”
趙和微低著的頭抬了起來,看向那幅畫像,恭聲道:“必是有的,這世間的事,如此之多,難免碰著個巧。”
難免碰著個巧,只是那畫上之人卻是像極了……步清楚!
風驚瀾轉身看向趙和,開口道:“還是沒有父皇的下落么?”
“回皇上,自打今日大典受禮之后,太上皇將玉璽交予皇上之后,便是莫名失去蹤跡了,現今仍舊沒有消息。”趙和應道。
“趙和,你會是誰將父皇帶出了萬盛宮呢?”風驚瀾的目光投射在趙和的身上。
“回皇上,老奴著實不知。”趙和將頭低下:“老奴畢竟只是奴才,總是免不了愚鈍。”
風驚瀾的眼里閃過一絲譏諷,卻是淡淡地說道:“出去吧。”
趙和跪安,緩緩退了出去。
隨著趙和的離去,偌大的隆德殿又是一片靜悄無聲,風驚瀾卻是將目光重新落在了那畫像之上,只是雙眼沒有了焦距。
此刻的他正回味著今日所發生的一切,一切似乎猶如夢境一般,他對著燭光比劃了一番自己身上的龍袍,這是不同于太子的明黃五爪錦袍,這是代表這權利和至高無上的地位,無人在上,卻有萬人乃至萬萬人在己之下。
祭拜祖宗,宣詞,接璽,一切的一切出乎意料的順利,如水到渠成般。
若不是后來得知了父皇的失蹤還有眼前這幅從密道之中得來的畫像,他真的覺得這或許只是在夢中。
恍惚間,他想起了過去,那時的母后已經不是最初地位低賤的嬪,位居皇貴妃之位,掌后宮后印。
那時的他只有六歲,可是他卻知道父皇對他是特別的,因為只有他可以一直待在母后的身邊由母后養大,而不是像其他的皇子那般要交另人教養。
那時的母后很溫柔,總是溫柔地喚他“瀾兒”,父皇很常來語暇宮。
在他認為一切都如此理所當然之時,皇甫珝出現在他的生活之中,那個眼里有著淡淡傷恨的孩子就這樣在他毫無預警的時候來到了萬盛宮,打破了他所以為的生活。
而在那一月之后,他知道了那個秘密,那個他今生今世注定擺脫不了的烙印。
他還記得那天是宵和節,往年父皇總會來語暇宮和母后還有他一起用膳,可是今年卻是沒有來了。
那一夜,母后喝了好多的酒,也是那一夜他第一次從母后的眼里看到深深的傷痛,突然母后就緊緊抱住他,痛聲說著:“瀾兒,我可憐的瀾兒。”
隨后竟是猛地推開了他,滿目恨意地說著:“風元正,你如何能如此對我!驚于九霄,瀾擴四海,驚瀾,哈哈,驚瀾,她不要的你就給我么,可笑,如此可笑,哈哈……”
他看著已經失控的母后大笑著,連眼淚都笑了出來,隨后,母后又是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一字一句地說道:“孩子,要記住,你一定要熬到登上炎漢的大位,你必須登上,這是風元正欠我們的!”
第二日,他醒來時,便看見身旁的母后卻是七竅流血,而手里緊緊地攥這一條帕子,上面僅僅繡著無雙二字,再無其他。
“驚于九霄,瀾擴四海。”風驚瀾喃喃著,藏于龍袍之下的手緊緊握緊,一抹狠厲浮上眼里:“皇甫珝,這是你母親欠下我們母子的,你半月之后的娶妃,我會給你一個終生難忘的賀禮!”
話語一落,風驚瀾的雙手撫上畫像題字之處,燭光映照之下,那上面赫然寫著的只是四個字:納蘭無雙!
……
“太子哥哥,想不到這炎漢的夜市竟然如此熱鬧繁華。”馬車內的夜宜若探出半個腦袋四處觀望著。
夜遷塵只是輕嗯了一聲,微點點頭,仍舊閉著雙眼靜坐著。
對于夜遷塵的反應,夜宜若顯然沒有放在心上,只是自顧自地說著:“我說吧,日夜兼程趕路,總算是趕上這炎漢的新皇登基之日,可惜楚姐姐竟是住在珝王府,來了卻是見不上面,可惜,可惜……”
“可惜!可惜!可惜!”綠毛鳥語鴿很配合地附和著夜宜若,它被拔光的毛到現在只長出來了一點點,要不也要湊到窗前去瞅瞅外頭的景象,這人哪,愛湊熱鬧,它呢,鳥也是愛湊熱鬧的。
“既然語鴿連著嘆了三聲可惜,本太子就將你丟出去將熱鬧瞅個明明白白,如何?”夜遷塵睜眼了眸子,斜睨著望著語鴿鸚鵡。
這話一出,語鴿立馬消停了,收回正要開始撲扇的幾近赤裸的無毛翅膀,一動不動地裝雕塑。
畢竟,鳥也是要面子的,這沒毛要是丟出去,下一秒不知道會不會出現在誰的餐盤里。
“太子哥哥,你能像個堂堂男子么,怎么竟和語鴿過不去!”夜宜若一個眼神瞪著夜遷塵。
夜遷塵只是淡淡地甩出一句話:“無規矩不成方圓……”
“你……”夜宜若一個你字剛說完,馬車卻是猛地停了下來。
晁雷的聲音自簾外響起:“爺,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