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胡府多了幾分平時沒有的靜謐,在胡律看來,如果秀秀哪天不在,府中就像冷了半邊天。
就像今日,他忍著性子在秀秀門前觀望了一陣,頓覺整個院子都失去了生氣。秀秀心里藏著一個人,而這個人不是他,這讓他坐立難安。
“你們小姐呢?”冷漠的語氣,與平時秀秀眼中那個狐貍君判若兩人。
“回少爺,小姐說她約會去了。”丫鬟唯唯諾諾地道,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這位少爺。小丫鬟心里有種幻覺,覺得這兩人關系很不一般,可主人的事,哪輪到他們插嘴呢。
“哦,是么?”胡律挑了挑眉,她倒是及時,竟去了這么久還未回來,不知道他已經很餓了么!
而此時,胡韻的房間,秀秀蒙在被子里,時不時探頭出來,問一旁的丫頭:“碧荷,你們家小姐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啊!”她已經在被子里藏了整整一下午了,也沒有吃東西,正餓得前胸貼后背。
小丫鬟搖了搖頭:“這個奴婢也不知啊,小姐一向挺有分寸,這會兒應該在回家的路上了吧。”
秀秀懨懨地又將頭縮回被中,想了想又伸出腦袋吩咐丫鬟:“快去給我取些點心來,我邊吃邊等,這是要餓死我呀!”
小丫頭點頭應了聲喏,正要走出去,就聽見院子里報:“少爺,您來了,小姐說她身體不適,不想見任何人。”
小廝故意高揚的聲音,聽得秀秀心上一陣顫抖。胡律一向回來的晚,今日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還有,他怎么過來了?不過轉念一想,可能他對韻姐不一樣吧,畢竟是他的親姐姐,他多關心她一些也是應該的。
可是等會兒她要怎么應付啊!雖然事先已想好了說辭應付娘親,可狐貍君顯然不一樣嘛,他那么狡猾,就算騙的了別人,也騙不過他。
韻姐院子里的人也忒傻了些,不知道隨機應變說她已經歇下了么,偏要說什么身子不適,萬一他要揭開被子一瞧究竟,豈不就穿幫了?
應該沒那么恰好吧,畢竟男女有別,就算是親哥哥也要妹妹同意的吧,秀秀微微放松了心。
隨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秀秀放松的心又開始活蹦亂跳,狐貍君一向不按常理出牌,萬一他不信,硬是要揭開來看個究竟呢?那她就挑開被子,與他同歸于盡好了!犧牲他們兩個,也好過娘親爹爹知道后犧牲她,胡律,韻姐三個。
秀秀蒙在被子里亂了呼吸,隱隱覺察到一雙大手正在掀被角,她下意識拉了拉,將被子裹得更緊一些,軟軟糯糯地呻吟一聲:“嗯,你們都不要管我,讓我餓死好了。”
秀秀想,她這一聲應該學的和韻姐七八分像吧,生病的人聲音基本一個樣。以前她很懶,經常裝病逃課,而且每一次都能騙過承風哥哥,胡律是韻姐的哥哥,不知道騙不騙得過。
胡律輕輕笑了一聲,沒有當場拆穿她。其實在他剛走進院子,就發現有些不對了。院中的氣氛好似比平常冷了些,就像一根緊繃的弦。小廝扯著嗓子故意叫大聲,似乎正想讓房中人聽見。
等他走進房中,看著地上的繡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秀秀比阿韻長得嬌小一些,腳的尺寸自然也就小一些。
胡律知道秀秀一向喜歡胡鬧,沒想到阿韻也跟著一起胡鬧,她一定又是背著家人去見離朱了。明知道已經不能,為何還要強求呢?
胡律走近一些,貼著床沿坐下,衣袂順著床沿滑落,輕得不見痕跡。
“阿韻,是大哥,你總將頭埋在被中做什么,不怕憋壞么?”這丫頭,就算要騙過他,也不知道將后面的被角稍稍掀起一些吸氣么?
“我不。”秀秀又捏著嗓子嚷了一聲。禍從口出,她覺得還是越少說話越好,以免穿幫。
“還是這么任性,再不起來,我可要去叫娘親了。”胡律不動聲色翹了翹嘴角,像是故意試探她,竟真的要起身。
秀秀原本想過這是他的試探,可他們畢竟是親兄妹,總有些似有若無的默契。胡律對她一向不大友好,萬一真的將娘叫來,穿幫了不要緊,可罪魁禍首是她啊,萬一因為這件事,娘親又不許她參加科考了怎么辦?她好像一直不怎么同意來著。
人生已經如此的艱難,許多事情就不要拆穿!秀秀思及此,一個鯉魚打挺,從被子里翻將出來,一把拉住將起未起的胡律的手臂,雙腿緊緊箍著他勁瘦的腰身,一個大力將他撲倒,順勢壓在被中。
錦被輕輕彈了幾下,秀秀從未發覺自己會這么勇猛,竟一聲不響壓倒了胡律,一時間有些懵了。
“我不許你去!”她一張臉因為久久的憋氣而爆紅,再加上剛才用力過猛,又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手不停地拍打著胸口用力喘息。
胡律被她帶倒顯然也有些驚訝,但也只是一瞬,他回過神,將身前的她側放著,一手環過她的腰身,一邊幫她順氣,一邊夸贊她:“嗯,今天表現不錯,飯沒有白吃。”
“我還沒有吃飯!”秀秀委屈地嗷了聲,眼珠子四處瞟了瞟,錯開他的臉,心想:她沒吃飯都這么厲害了,要是吃了飯,豈不更厲害?萬一胡律再欺負她,也不用再怕他?
一想到此,她就隱隱有些開心。今天發現自己居然有這么大的潛力,如果再開發幾個出來,她是不是連娘親也不用怕了?娘親太暴力,總喜歡用拳頭敲她!雖然以暴制暴是不好的,可狗急了還跳墻呢!
胡律看她咧開嘴,心情似乎很好,就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問她:“秀秀,你笑什么?女孩子要笑的委婉一些,哪有你這樣的。”
秀秀爬起身來,白了他一眼:“要你管!”
其實秀秀隱隱覺得他說的是對的,男人都喜歡端莊秀麗的女人,向她這種一點不端莊,一點不秀麗,一點沒有女人味,絲毫不顧及自己形象的女人,可能真的很難得到男人的青睞。
可是她在他眼中似乎已經沒有任何形象可言,而且她本身自由慣了,那些端莊秀麗她學不來,也不想學。
趙喻曾對她說:“秀秀,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沒準兒就真的有人喜歡這樣的她吧。
秀秀想,如果有一天,她遇見自己喜歡的人,一定要為他改變。可自己喜歡的人不就是趙喻么?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已經將他的位置放的更遠一些,也更深一些了。
自己終究有些不舍得放下,可是終究會放下他吧,在她決定要參加科考之后,在她已經決定將這份感情看淡之后,她決定做他忠心耿耿的臣,遠遠地守護他,就像當初他說要保護她一樣。
其實她并不需要別人的保護,她自己就可以保護自己,心疼自己,盡量不讓自己受委屈。
正當秀秀對未來的生活“想入非非”時,胡律已經輕輕起身。
他了解秀秀,了解她的一言一行,了解她的一顰一蹙,卻不了解她的內心。何時開始,她心里竟住了一個人?她將他藏得那樣深,三年了,若不是那日無意中得知,她竟還想瞞著他多久?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確實不錯的。他想要守護的女人,只要她開心,讓他做什么,他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