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夜里,我睡不著。
胸口悶得生疼,四肢的骨頭也疼得厲害。
不知道別人的夜會不會嫌短,此時,我的夜卻是如此漫長。
終于挨到窗縫里投進幾縷灰白的晨光,我裹著一件厚綠格子大衣步履艱澀地推門朝外緩緩走去。
小木樓外幾十步遠便是我父母的墳塚,那兒是個半山腰。我很喜歡靜靜坐在這里,陪他們看日出日落。這道小石坡是父親生前選的一個絕佳視角,迎面是起伏連綿的群山,在這初秋的時節不改郁郁蔥蔥;左東右西,視線無礙地守候日出日落的壯麗。摸著刻有父親名字的石碑,我似乎還能感覺到他那青筋凸現的大手。
天際泛起了一抹魚肚白,四周漸漸被奪目的紅光映染,一輪旭日正踏著千年未變的節奏從地平線上輝煌升起。我呆坐在晨風中紋絲未動,身心俱是被疼痛無休止折磨后麻木的平靜,手腳皆是冰涼。
這樣的景色,這樣強烈的對比,讓我不禁傷感。你瞧天邊的旭日,即將開始它的光芒萬丈了;而陽光下的自己,只能孤寂一人冰涼地坐在地上,悄等生命殞落。
何必呢?勸自己別傷感。無耐也好,命運使然也罷,一切對于現在的我來說都不再重要。是,我本就不是一個喜歡自憐的人。從前我喜歡笑,也喜歡逗你笑。所以請不要懷疑我在寫韓劇,更不會寫悲劇,因為我并不喜歡寫悲戚的東西。
“阿細,阿細——”像是住在山下寨子里三姨的聲音,我張了張嘴,本想應她:我在這里——喉嚨卻沙啞得發不出一個字音。
我揉了揉又麻又疼的腿,手撐著墓碑想借力站起來。
“阿細,阿細呀,孩子,”還未回過身就被我三姨一把扶住:“孩子,你怎么一大早就跑出來呀?”她的臉很黃,額角上刻著許多辛苦和滄桑,那皺紋似乎正在哀痛地“責備”我,我朝她笑了笑,想告訴她其實我還好。
她眼角噙著淚,嘴唇動了動又什么都沒說出來。
如果可以,我很想讓她明白:也許結束就是一種回歸,或者說它可能是另一個開始。所以,請不要太為我難過。
她憐愛地撫了撫我的頭,再攏了攏我一頭散漫的長發:“阿細,有個我不認識的小伙子大老遠的跑來找你。”
我一愣,胸口忍不住輕微悸動起來,抬頭一望:那道熟悉的頎長身影可不正背著大包拎著小包站在我家小木樓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