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時分,辛十娘小臉帶著一抹沉思地出了陳家院落。
陳富親自送辛十娘出家門,這才回到家中,陳遠邵見他爹回來,俊逸斯文的臉上不免揚起一道真心的笑,雙眸如同黑夜里升起的一點明亮,“爹,你說十娘可真能治得了我?”
“她能,她一定能治得了你!”陳張氏立刻就笑說道,“你只要好好休息,她一定能給你治好的!為了娘承諾她的那一錠銀子,她定是能把你治好!”她話里的意思自然就是錢貨兩清,兒子就算被她治好了,可在她眼里,那丫頭跟自己兒子也是不可能的,她看得出自家老頭子想要撮合那鄉(xiāng)下丫頭跟自己兒子的意思!
陳富瞥了她一眼,老臉上帶著一點不悅,剛剛她對十娘的態(tài)度可稱不算好,甚至還有明顯的疏離跟輕蔑,他坦誠自己希望辛十娘跟自己兒子能成事,這么多天觀察下來,他對素來勤奮懂事識大體,也不會爭不會搶只懂得拿自己本該拿的辛十娘說不滿意那是假的,對辛十娘的人品德相他都很滿意。
所以即便知道辛十娘還小,自己兒子已經(jīng)二十出頭,他依舊打算叫兒子等她,等她及笄再把人娶回來,屆時有她在,他的藥鋪還會擔心別的問題嗎?兒子以后的身子有她這了得的醫(yī)術(shù)照顧著,還怕不能長命百歲?
陳富沒理會自家婆娘那短淺目光,轉(zhuǎn)而與不看他娘,正看著自己眼睛難見得發(fā)亮的聰慧兒子如實道,“十娘說有六分把握。”他壓低了聲與小兒子笑瞇瞇的道,“邵哥兒可懂咱大夫說的六分把握是甚意思?”
在大夫說來,一般沒有絕對的話,即便是百分百把握,那也只會說七成,陳遠邵心神聚會,俊臉帶著一抹欣喜地與他爹點頭,“我懂。”又想起剛剛辛十娘給自己針灸,銀針精準地扎進他那半邊麻木的身子叫他感覺著明顯的刺痛,他感慨似地搖搖頭,既有一抹放松又有些興奮地與他爹笑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十娘的本事真真的叫人生畏呀。”他爹給請了不少資歷極深的老大夫過來,無一不是搖頭而歸叫他一次次絕望,但今日辛十娘一小姑娘卻叫他安心養(yǎng)病,她能給他試著治一治。
“要不然爹也不會看中她讓她過來給你診治。”陳富撫須笑笑,“十娘還小,你多給她一些日子,她定能把你治好,邵哥兒以后莫要再虧待自己,屆時別叫人家看了失望了去,可知?”
陳遠邵與他爹點頭歉意地道,“以前是兒子不孝,叫爹跟娘勞心了,以后兒子定是不會再那般不懂事,十娘讓我每日晨晚皆出去曬日半個時辰,兒子得聽她的,這些天還是得勞煩爹跟娘。”
“邵哥兒無需與爹客氣,十娘的為人爹暗自觀察過,極為懂事,不是面上看的那般年小,她說的自是有自己的一番道理,邵哥兒可得多聽聽她的?”陳富笑瞇瞇的為辛十娘在兒子面前刷好感。
陳遠邵想起辛十娘那青澀的小臉透漏著機智與穩(wěn)重,點點頭,“爹放心,兒子不會欺負她人小,會好好聽她的。”
陳張氏見他們父子說話不搭理自己,對兒子沒有出氣,自然是把自家老頭子拉出去。
“老頭子你別告訴我你真的看上那農(nóng)家丫頭給你當兒媳婦了!”陳張氏拉他出去就道。
陳富不清不淡的撩了她一眼,“十娘是我親自看上的,我的眼光你還不清楚?”藥鋪幾個老實勤勞的伙計都是他一手挑的,自家婆娘還夸過他眼睛毒,他繼續(xù)道,“這些日子來我細細看過,她雖年紀小點之外其他的都好,但定是能照顧好邵哥兒的,有她在,邵哥兒將來也不用擔心。”
陳張氏卻是不樂意,“天底下好姑娘還會少?等邵哥兒身子好了去參加會試,將來中舉邵哥兒還用得著擔心這些?”又低惱道,“屆時邵哥兒娶一個上不得臺面的農(nóng)家丫頭當夫人,那會叫街坊鄰居都笑話了去,在來往的官員之間,你叫邵哥兒如何抬起頭來?”
陳富一聲冷哼,“邵哥兒本就想學醫(yī),還不是你一直叫他抱著那四書五經(jīng)學個不停,他不過是為了你高興才去參加會試,你還真當邵哥兒喜歡舞文弄墨不成!”然后他的那刻薄性子也出來了,把當初兒子會出去踏青的事也往她身上推,當初要不是她叫兒子跟同窗外出走走,兒子能出事嗎。
陳張氏人也是潑辣,但是卻被陳富說得一句話也回不了嘴。
兩夫妻性子其實就是半斤八兩,只不過陳富比較頗向現(xiàn)實實際些,陳張氏偏向理想化,總想著當官家老夫人。
最后陳張氏就道了一句,反正她兒子不能娶一個農(nóng)家丫頭后就不管其它了,直接去膳房做食。
對于他們的想法辛十娘不知情,一路上她都在沉思陳遠邵身上的半癱,好在陳老大夫也不是干看著的,這些年來怕是他在兒子身上下了不少功夫的,要不然這事還真是棘手,現(xiàn)眼下陳遠邵被照顧得極好,這就容易多了。
摸摸胸口陳老大夫給的針蒲,她臉上揚起一抹笑,除去陳張氏承諾她的銀子,她還得了這蒲銀針,要是叫她去找人做,這蒲質(zhì)地不錯品質(zhì)上好的銀針少不得需要半吊錢才能制得出來。
進了水牛村,辛十娘就朝著自家家里走去,半路上忽然走出一個人,辛十娘看向來人不由得蹙眉,這不是村里那無賴么!
來人名喚辛百河,今年二十四歲,不過不務正業(yè),常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名聲不大好加上為人有借無還以無賴出名,至今還未能娶上媳婦,不過前陣子聽說他跟村里酒鬼他婆娘好似偷上了,兩人時不時還眉來眼去,之后又傳出他跟村里兩戶寡婦鮮為人知的交集,凌晨時分天還沒亮從寡婦家出去被人悄悄看見,加上村婦們又不少有八卦的,看看兩個寡婦臉色都顯滋潤,一來二去的就在村里傳了開去。
不過辛十娘對這些每個村都會出現(xiàn)的隱諱丑聞不感興趣,見他一臉諂笑地朝自己走來,辛十娘臉色淡靜面無表情,半分驚慌也無,直徑地走她的路。
“十娘,你別走啊,等等哥哥。”辛百河招呼道。
辛十娘忍下身上帶起的雞皮疙瘩,停下步,看著他,“有甚事?”
辛百河細細地看她的小臉,著實長得很不錯,至少村里的姑娘就沒一個比得上她的,搓搓手,有些羞臊的道,“十娘,你…你看哥哥長得可好?”
辛十娘蹙眉看著他,這人雖然名聲狼藉,但不可說長得倒是不錯,加上嘴皮子也利落什么話都敢說,也難怪那酒鬼婆娘跟寡婦得不到慰藉會跟他搭上線,所以她點點頭表示看得過去后就不語了。
“那哥哥給當上門女婿可好?”辛百河一見她點頭,忙笑瞇瞇看著她,現(xiàn)下辛家閨女的名頭可是在村里散開了,加上辛十娘后年就十三歲,算及笄了,少不得有些人家開始暗暗計算的。
辛十娘想笑,他是看她人小很好騙啊,單憑一張還算入眼的臉就想老牛吃嫩草,還是一只花心無賴的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