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太入神，梅婉被石子絆了一下，秦無恙抓緊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梅婉忍不住問道：“你如果不把我當姐姐，能不能把我當親人？”

秦無恙連忙點頭：“我當然把你當親人。”

“不能當姐姐，那我當你姨？”

秦無恙本來陽春三月的臉色立刻煞白，寒氣逼人：“不！我們不是親人。”

梅婉被他倏然轉變的態度弄得一頭霧水，秦無恙看到梅婉迷惑難過的表情，放軟了語氣：“是朋友，不是親人。我……”

梅婉突然啊了一聲，她想起了杜鵑的尸體還沒有處理，找個冥婚對象對她來說太難了，她連梅郡的路都不認識，更不要說人了。齊潤之的一百兩泡湯了，在梅郡又花了不少錢，至少在這里她希望能掙一點。

秦無恙見梅婉又分神了，剛才焦急差點脫口而出的話重新被他咽回肚子，他很清楚現在他沒資格說出他的真實想法，他還太弱小，就算梅婉不嫌棄他，他也無法忍受自己的無能。

梅婉突然興奮地大聲喊了一聲：“大師且慢！”秦無恙疑惑看向她，梅婉指著路，催促道，“快，扶我去找那個大師。”

路上的一個和尚聽到她的聲音主動走了過來：“施主，你叫小僧嗎？”

“對，請問大師是旅僧還是……”

“小僧是城外凈山寺僧人，進城化齋。”

梅婉眼睛瞬間一亮，一個想法越來越清晰的出現在腦海中，她虔誠道：“大師，民婦有一個問題，還請大師請教。”

和尚雙手合十，略一欠身：“施主請講。”

送走了大師，梅婉徹底解脫了，杜鵑的事情解決了，心情輕松，秦無恙的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走了一段路問了好多人，才曉得了紅街的路，還受到不少白眼和鄙夷。

“婉娘，你還能堅持嗎？”秦無恙看到梅婉額邊豆大的汗滴，心揪著疼，“隨便找一個客棧休息一下吧。”

“別，別花冤枉錢，馬上要到了，我還得給杜鵑一個交代。”梅婉確實快支持不住了，每跨出一步都仿佛用盡了全部力氣。秦無恙感到搭在他肩上了的重量越來越沉，索性蹲下：“你上來，不是快到了嗎，一點路我還能撐著，你要是倒了，我等會還得照顧你，多麻煩。”

梅婉無力一笑，也不再推脫，趴到秦無恙的背上，喃喃道：“真好，有你在真好。”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秦無恙小聲說。

“你說什么，我沒聽清？”

“我說往哪走？”

“直走，路口拐彎第三間房子，上面有一個畫著杜鵑鳥的燈籠。進去的時候別怕，里面有一具女子的尸體，是一個可憐的人，她不會害我們的。”

秦無恙只是驚訝了一瞬，他問：“你和大師說的人就是她？”

“是的，我跟你說實話，你別看不起我，我想著的是她的錢。”梅婉小聲地說，自己都覺得自己無恥，她急忙解釋道，“但是經過大師的開導，我想明白了，我要是跨出了這一步，貪圖陌生人的錢財，我以后就會不停的去覬覦別人的東西，回不了頭了。”

秦無恙很篤定地說：“不會的，你是一個又正義又善良的人。”

梅婉抿著笑反問：“真的嗎，你不覺得我卑鄙嗎？”

“不覺得，因為你是最好的。”

梅婉不好意思道：“小嘴真甜。”

不多久他們就回到了紅街，梅婉讓秦無恙把她放在門口，她用袖子拭去了秦無恙臉上的汗珠，沒有再說謝謝。秦無恙小臉又燒了起來，心跳得有些狂亂。

門從里面打開了，繪紅訝異地看著梅婉：“我還以為你走了。”

梅婉扶著秦無恙進門道：“我做事都是有始有終的，你來，我跟你說道說道。”

繪紅察覺出梅婉的異樣，問道：“你怎么了？”

秦無恙打量了房間一眼：“沒床了，我把地板擦一下吧？”梅婉扶著門框邊點頭邊回答繪紅的問題：“上衙門被打了四大板，不說這個了，我有更好的安置杜鵑的地方。不過，得得到你的同意，你和杜鵑是朋友，多少能知道她的想法，我打算火葬她，燒成灰。”

“什么？”繪紅擰眉，眼神凌厲，顯然不同意。

梅婉平靜地點頭：“是的，燒成灰，我知道你們講究的是保留全尸，火葬就意味著挫骨揚灰，灰飛煙滅，不得超生。”

“那你還這樣做？”

“因為我要幫她超度。”沒辦法，大家的認知相差幾個世紀，梅婉不打算用現代的思想說服她，只能瞎編，“冥婚不好，萬一對方是個惡人，你世世代代都是他家的人了，投胎也擺脫不了，那多慘。要是土葬，沒有親人料理墳頭，哪天被豺狼掘了墳更慘。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把骨灰供奉進寺廟，天天得享香火，死后得到超度，下輩子能投個好人家。出家人信奉眾生平等，不會有世俗偏見，會真心誠意替杜鵑超度的。”

繪紅顯然被她說動了，梅婉再接再厲：“我打算把杜鵑的錢全部捐給城外的凈山寺，修一個善堂，讓孤苦無依的人死后能有個歸宿。在那里每天有純凈的香火，還有僧人負責打理，我已經和凈山寺的大師說過這件事了，他非常同意，說這件是善事。”

繪紅呆怔地看著梅婉：“你不會騙我？”

梅婉真誠地笑了：“我不騙你，你可以自己拿錢去給凈山寺的主持，但是你得先給我二兩銀子，一兩是勞務費，一兩去買柴火和骨灰龕。不是常說死后帶不走錢財嗎，同樣的，身體也帶不走，唯一走的是靈魂。”

繪紅猶豫了半響，釋然一笑，風輕云淡：“我信你，我去給你拿錢。”

梅婉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很有騙子的潛質。

秦無恙收拾好過來扶她，見她愁眉不展，問道：“她不是同意了嗎，你怎么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梅婉趴在地上，擔憂道：“我在想怎么火葬，我沒有經驗。”

“我有，當初我……我曾今這樣安葬我姐姐的。”

梅婉說不出話，只是拍了拍秦無恙的手安慰他，秦無恙朝她一笑，轉開話題：“這幾天我們住這里嗎？”

“應該可以吧，我等會問下繪紅，相信她不會拒絕的。”

“難過嗎，地板會不會太硬，我去找個枕頭被褥給你墊墊。”

梅婉趕緊拉住他，小聲道：“雖然我不害怕，但是也不想用一個非親非故死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