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大夫這幾天被折騰得夠嗆，來來回回往返梅郡和大蒲鄉(xiāng)照顧梅婉，梅婉第二日已經(jīng)清醒過來，恢復(fù)得也很快，四五日便能坐著自己喝粥。竇大夫總算松了一口氣，終于可以不用再這么玩命奔波。

梅婉好得神速，繪紅和秦?zé)o恙拼命拍馬屁，把他當(dāng)成醫(yī)神一樣供著，眼睛里溢出的崇拜讓竇大夫很吃不消，雖然他醫(yī)術(shù)確實(shí)過人，但梅婉能好得這么快，是有貴人襄助。仁心堂最頂級的藥材，幾包藥材的價(jià)格足以抵得他兩個回春藥爐，他問過秦?zé)o恙和繪紅，都一問三不知。既然送藥的人選擇隱瞞，他又何必多管閑事。

送走了竇大夫，秦?zé)o恙小心謹(jǐn)慎的給梅婉喂藥，手指因緊張還一直抖個不停，繪紅噗嗤一聲笑出來，搶過碗：“算了，你還是在旁看著吧。”

梅婉欣慰得打量著秦?zé)o恙，不過兩年不見，秦?zé)o恙長高了不少，也健壯了。以前身體瘦弱邋遢的黑小子，如今有著健康的小麥色膚質(zhì)，有力的胳膊下是跳動著的力量。容貌也長開了，棱角分明，帶著了男人的英氣，依舊漂亮，也依舊害羞。

梅婉滿心的疑問：“以前我給你寄信，怎么你不回我？”

“說到這個就有氣，是師父收起來了，他……”似乎有難言之隱，秦?zé)o恙說到這里表情很煩躁，索性揭過不提，“我前段時間才看到，反正那時也學(xué)有所成，就迫不及待去梅郡找你了，誰知齊府說根本沒見過你，我在梅郡找了幾天無意間遇到竇大夫，他說起了你，我就抓他帶我來大蒲鄉(xiāng)，還好，還好來了。”秦?zé)o恙臉上后怕的神情中帶著感激。

梅婉笑了：“是啊，你真是我的福星。”

秦?zé)o恙突然氣憤得雙目猩紅，帶著凌厲的眼神：“是誰，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我要去找他們報(bào)仇！”

繪紅道：“是不是候府的人？”

梅婉的神色也冷下來，她道：“我自會去向她們討個公道！”

秦?zé)o恙憤恨道：“可惜侯府的人都搬走了，不然我一定不放過他們。”

繪紅道：“侯府的人已經(jīng)搬走了？難道是怕這件事聲張出去？”

梅婉訝異道：“搬走了！”

秦?zé)o恙回答道：“是啊，全村都在討論這件事，說是候家被賭坊尋仇，先是把候?qū)氃麻幜艘再有в龋旁掃^幾天來討債，把他們家的田也收走了，估計(jì)候家還不起錢連夜走了。”

梅婉聽了越發(fā)糊涂，候家的人都不好賭，怎么會無緣無故欠錢，梅婉想了想：“那你們怎么找到我的？”

繪紅也奇道：“是你自己回來倒在門口的”說到這里繪紅也感到不對勁，突然她似乎是想起來什么，“記得之前大夫說過藥好像被換過了，是仁心堂的藥。”

秦?zé)o恙戒備道：“難道有人要害婉娘！”

繪紅搖搖頭，猜測道：“應(yīng)該不是，大夫說那些都是好藥，仁心堂是梅郡最大的藥房，專門給富貴官家看病，普通百姓不會去那里看病的。”

兩個人還在猜測，梅婉已經(jīng)想到了一種可能，是你嗎，齊瑞之。心底有一塊柔軟的地方被觸動，同時一股怒氣油然而生，這樣到底算什么？他們兩個明明不可能，卻依舊糾纏在一起。

繪紅叫了她好幾聲梅婉才回過神來，繪紅調(diào)笑道：“想什么呢，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梅婉低聲將事情重復(fù)了一遍，當(dāng)秦?zé)o恙氣憤難當(dāng)，繪紅靜默不語之時，梅婉想起當(dāng)初大喜鄉(xiāng)的鄉(xiāng)婦，現(xiàn)在的候素珠，這些她盡心幫助過的人都曾出賣她，為了她們自己的利益。

梅婉望著二人：“你們會出賣我嗎？”秦?zé)o恙立刻表態(tài)，指天發(fā)誓：“今生今世，一定不會！”

繪紅則是似笑非笑看著梅婉：“你呢，你會出賣我嗎，在生命或是財(cái)富面前。”

梅婉堅(jiān)定道：“財(cái)富面前我一定不會，若是在生命面前，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我一定不會讓這種兩難的局面出現(xiàn)！”

繪紅揚(yáng)起笑容：“我也是！”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敞開了笑容，一聲一聲笑進(jìn)梅婉心間，沖去了被人背叛過后的蒼涼，一點(diǎn)一點(diǎn)重新注入力量。

繪紅氣道：“下次不要再輕易相信別人了。”

梅婉想起一事：“對了，你還要找你舅舅報(bào)仇嗎？”

秦?zé)o恙的笑臉冷了下來：“不了，寧為生已經(jīng)得到報(bào)應(yīng)，他們現(xiàn)在全家生活很拮據(jù)，我要看著他窮困潦倒一世。”

梅婉放心了，安慰道：“這樣最好，不用你動手，他已經(jīng)得到了懲罰。”

秦?zé)o恙朝梅婉戚戚一笑，似有淚光閃爍，梅婉輕輕覆蓋上他的手，緊緊握住：“都過去了，活著的人要好好生活，才不負(fù)死去的親人期盼。”

繪紅凝望兩人一眼，若有所思。

數(shù)日過后，梅婉身體好轉(zhuǎn)，又重新獲得力量，開始埋頭繼續(xù)進(jìn)行她的研究，繪紅也依舊在教來弟寫字，攬下了家務(wù)，還要抽出時間制作香粉。秦?zé)o恙則是包攬了砍柴挑水一些重活，繪紅滿意的看著后院堆起的柴火和滿滿的水缸，若有似無的觸碰秦?zé)o恙的身體：“和兩年前相比，倒是精壯不少。”

秦?zé)o恙臉色刷得變白，往旁邊挪開一大步，帶著警告意味的眼神著看向繪紅。

繪紅朝他拋了一個媚眼，扭著柔軟的細(xì)腰，一步一步慢慢走開，秦?zé)o恙蹙眉看她一眼，有了防備之色，繼續(xù)劈砍柴火。

繪紅悄然回頭，看秦?zé)o恙疑惑凝重的樣子，抿著嘴偷笑，這個呆木頭。

時間緩緩而過，這一個月來繪紅有意無意的勾引，引來了秦?zé)o恙的不滿，可是同住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秦?zé)o恙不想梅婉為難，一直隱忍著，直到有一天夜色濃稠，繪紅半褪衣衫，姿勢撩惹躺在秦?zé)o恙房中，屋內(nèi)昏黃的燭光將她照耀得光彩動人，眼神一勾一勾撩撥著秦?zé)o恙。秦?zé)o恙青筋突起，忍耐著怒氣：“出去！”

“就當(dāng)是露水情緣，讓我?guī)湍憔徑庖淮危舶参课壹拍仗摰纳眢w。”

秦?zé)o恙怒視繪紅，失望道：“本以為你雖然流落風(fēng)塵，卻情操高潔，有情有義，不料你竟然……做出這等事，說出這等話，你怎么對得起婉娘。”

繪紅強(qiáng)忍住笑，歪著頭道：“我做這等事怎么會對不起梅子？”

“婉娘如此信任你……”

繪紅打斷他：“我待梅子自然是真心實(shí)意，只是，我和你歡好，怎么會對不起她？”

秦?zé)o恙被她說得反駁不得，又被她露骨的話語弄得面紅耳赤，突然，像下定決心似的，他大聲道：“我喜歡的是婉娘，我只會娶她一個，今生今世。”

繪紅無所謂道：“那又怎么樣，我和你只是身體上的交易，無關(guān)情感。”

秦?zé)o恙堅(jiān)定的說：“我的情感我的人我的一切早在兩年前，我就已經(jīng)交給了婉娘，不再屬于我了。”

繪紅本來想笑，笑秦?zé)o恙的傻樣，最后她卻哭了，欣慰的哭，開心的哭，她聽見自己哽咽著說：“記住你說過的話，對她好。”

秦?zé)o恙不解迷惑地看著她，呆呆地“啊”了一聲。

繪紅抹掉眼淚，穿好衣服罵道：“你以為我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秦?zé)o恙黑著臉道：“你試探我！”

繪紅抬頭挺胸：“是又怎么樣！”

“你干什么試探我！”

“男人都是壞東西，我就是試探你！”

兩個人吵起來，都兇神惡煞，怒目相視，恨不得動起手來，而后繪紅趾高氣昂走出房門，推開攔路的秦?zé)o恙，笑了笑：“看來壞東西里面，還是有好東西存在的。”算是對他的夸獎。

秦?zé)o恙聞言怔怔看著繪紅離開，長長舒口氣，一直以來壓在他心上的大石頭總算落下了，繪紅是個可以相信的人，秦?zé)o恙也能明白她為梅婉考慮的心情。心情輕松了，他很想大聲高呼，眼光掠過梅婉房間，笑容甜蜜的自言自語：“還好婉娘很溫柔。”

繪紅種植的植物都爛在了土壤里，沒有一個發(fā)芽的，梅婉早些時候想起這件事，繪紅還在給種子澆水，還說了一句很專業(yè)的話，說種子在沉睡，梅婉勉強(qiáng)翻譯成休眠期。事情都過了一個月，梅婉一問，繪紅也納悶，兩個人把土翻開，早就不見種子的身影了，繪紅哭喪著臉，梅婉也無奈放棄：“算了，都不是花匠出生，還是直接去買吧。”

繪紅不干，卯足了勁要把種花學(xué)好，說以后做生意花卉是很必要的材料，梅婉看著一片荒蕪的土壤，不抱有期望，敷衍安慰了她幾句，問道：“那你的香粉成果如何？”

繪紅苦惱道：“不是很滿意，在等等。”

梅婉有點(diǎn)失望，繪紅看出來她的情緒：“你急嗎？”

“有點(diǎn)，因?yàn)槲业臇|西已經(jīng)研究出來，想快點(diǎn)擺攤試試。”梅婉把繪紅往廚房一領(lǐng)，獻(xiàn)寶似的展示她研究一月的成果，繪紅研究了半響問道：“豆腐？”

梅婉掩著笑，將繪紅的手拍在鍋底，一時繪紅雙手烏黑一片，繪紅瞪著她道：“你干嘛？”

梅婉但笑不語，然后浸濕繪紅的手，涂上肥皂，一洗，又恢復(fù)了白凈。繪紅舉著自己的雙手，驚訝得合不攏嘴：“天吶，為什么會這樣，鍋灰很難洗的，你那是什么東西？”

梅婉得意地問：“你覺得這個東西，能不能賣出去。”

繪紅忙不迭地點(diǎn)頭：“當(dāng)然了，這個東西多稀罕，省不少事呢，這就是你這一個月?lián)v鼓的東西。”

梅婉點(diǎn)點(diǎn)頭道：“沒錯，這個東西叫做肥皂，可費(fèi)了我一番功夫。”梅婉只記得用油脂和堿和水一起煮，肥皂會透析出來，可是她實(shí)驗(yàn)了很多次，調(diào)了很多次水分比，也不得其法。直到一晚上她突然想起了高中一道化學(xué)題，靈機(jī)一動，趕緊記下，她用貝殼粉和著草木灰再加上油和水，終于成功透析出了肥皂。

唯一一點(diǎn)不滿意的是：“就是它的味道還不理想，我本想用你做的香粉試試，看能不能掩蓋這股油膩膩的味道。”

繪紅聽了沉思一會：“好，我再多費(fèi)點(diǎn)心思，不過，這幾天家事你來做。”她想了想，“我那有一些半成品，你拿去試試。”

梅婉滿口答應(yīng)下來，才知道繪紅這一個多月所承擔(dān)的不僅是她交代的任務(wù)——研制香粉，還有更多的瑣事，要養(yǎng)雞、做飯買菜、收拾房子、教來弟認(rèn)字，里里外外打理，梅婉心底升起愧疚，她這一個月除了研制肥皂，什么都沒有管過。她本來答應(yīng)周阿嬌撫養(yǎng)來弟成長，繪紅卻將事情攬到自己身上，讓她可以心無旁騖的研究實(shí)驗(yàn)，滿滿的感激之情匯聚在梅婉胸口，梅婉望著繪紅的房間，隔空輕輕說了聲謝謝。

秦?zé)o恙回來見到梅婉的時候又驚又喜，梅婉被他逗笑，插著腰問：“怎么了，看把你嚇的。”

秦?zé)o恙撓頭不好意思道：“好久沒看到你這個時候出來，這段時間你總是在廚房里盯著爐火，跟你說話都不怎么理”

梅婉聽了臉紅道：“啊，我是這樣嗎，對不起，心里想著事情，會顧慮不周。”

秦?zé)o恙趕緊搖頭道：“婉娘，你別誤會，我不是責(zé)備你，我是，我是……”說道后面竟語無倫次起來。

梅婉沒在意，拉著秦?zé)o恙又把她研制成功的肥皂介紹了一遍，秦?zé)o恙很捧場的不住夸贊梅婉，眼底熠熠生輝。

不出幾日繪紅的第一個香粉也研制出來了，繪紅道：“總算是趕出來了，這香味可是獨(dú)一無二。”

秦?zé)o恙嗅了嗅，癟了癟嘴：“有點(diǎn)苦味。”

繪紅哼道：“你懂什么！”

梅婉細(xì)細(xì)嗅了嗅贊道：“很清新的味道，那一點(diǎn)苦味若有似無，嗅來清新自然，沒有普通香粉的濃烈味道。”

秦?zé)o恙聽了立刻改變態(tài)度：“我現(xiàn)在聞了也覺得好香。”

繪紅投了個鄙夷的眼光，秦?zé)o恙視而不見，梅婉趕緊問：“若是要出攤，我們做多少合適？先在大蒲鄉(xiāng)試試還是直接去梅郡？”

繪紅分析道：“大蒲鄉(xiāng)的人用不著，還得去梅郡才有銷路。”

梅婉又擔(dān)心道：“只有兩樣?xùn)|西，不知道能不能抓住顧客的心，不了，還是等等吧。”事到臨頭梅婉沒有了當(dāng)初的雄心壯志，反而縮手縮腳起來。

繪紅好笑嘆氣道：“反正咱們這兩樣?xùn)|西都是獨(dú)一無二的，賣一陣不賣一陣，都能保持客源，說不定還能獲得意想不到的效果，成為稀有物品。”

梅婉不贊成道：“不行，這樣不好，我希望能一炮而紅，逐漸有自己固定的客人，這樣兩天打漁三天曬網(wǎng)，新鮮感是可以維持，但是顧客太散，不利于發(fā)展業(yè)務(wù)。”

繪紅皺眉道：“業(yè)務(wù)？”

“就是以后我們有新的香粉，新的別的東西可以賣的時候，可以有足夠的客源推銷，會比散客容易接受。”

繪紅想了想：“那聽你的，有了更多的物品再去梅郡。”

梅婉想了想又否決了自己的想法：“我在想想。”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回屋了，突然，她又探出頭來，把前廳兩人都嚇了一跳，看他們嚇得不輕，梅婉也有點(diǎn)驚嚇：“怎么了，你們嚇成這樣。”

秦?zé)o恙急急忙忙吞吞吐吐半天只一個勁的“我我我”。

繪紅只是淡淡一句：“剛才在說鬼故事，你回眸一笑的樣子太應(yīng)景了。”

梅婉瞧了眼日頭高照的晴空，略帶鄙視的看著兩人：“這青天白日的被嚇成這樣。”

繪紅理所當(dāng)然的點(diǎn)頭，他們當(dāng)然不可能因?yàn)檫@個事嚇成這樣，只是她剛才在問秦?zé)o恙打算什么時候跟梅婉提親，梅婉突然進(jìn)來才會被嚇得如此。

梅婉道：“我打算請個保姆？”

繪紅和秦?zé)o恙異口同聲道：“保姆？”

“就是幫忙打掃做飯的嬸子，我想提高效率。”

繪紅表情不自然，沒有拒絕也沒有贊成，但是梅婉感到她并不喜歡這個提議，秦?zé)o恙也不吭聲，平時自己說一個主意，附和最快稱贊滔滔的也是他，如今兩人都罕見的沉默。梅婉擰眉道：“主意不好嗎？”

“你不怕又來一個害人的？”繪紅看向她。秦?zé)o恙點(diǎn)頭，他也是害怕這個。

“只做家事又不留宿怎么害人？”

秦?zé)o恙“咦”了一聲：“不住這里嗎？”

“當(dāng)然，家里這么多商業(yè)機(jī)密，還有來弟，隨便住進(jìn)一個陌生人我也不放心，就只找個人做飯打理家務(wù)的就好。”

繪紅送出一口氣：“看人我最在行，我去村里找一個吧。”

梅婉自嘲笑著：“正想拜托你，我看人，經(jīng)常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