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玉被方婆子一嚇,急忙道:“回嬤嬤,府中大多的下人都在談論。”
“出什么事了?”蕭氏聽到方婆子的喝問聲,斂下了眸光,朝著兩人問道。
“回夫人……”香玉是個膽小的,方才被方婆子驚著了,此刻蕭氏一問,便要回答了。
“回夫人,沒什么大事,交給奴婢處理便行了。”方婆子卻是打斷了香玉的話,夫人懷有身孕,聽了定會動怒,如此對胎兒甚有影響。
蕭氏見兩人的神情,臉色一沉,又道:“香玉,老實說來,到底出了什么事?”
香玉微微猶豫,卻見蕭氏一臉沉色,不敢隱瞞,屈了屈身:“回夫人,奴婢方才去廚房,聽聞廚房里的人都在談論昨日之事,還說…還說…”
“還說什么?”蕭氏臉色更是不善了,大約猜到了什么。
“還說…說夫人不近人情,打了趙奶娘,趙奶娘還是夫人的陪嫁丫環,說二小姐寬厚良善,趙奶娘雖對二小姐不敬,二小姐還肯為趙奶娘求情。”香玉有些顫抖的說著。
“什么!”蕭氏大怒,一拍桌子。
“我的夫人呦,莫要動氣,夫人懷有小少爺,莫要嚇著了小少爺。”方婆子急忙跑了進去,輕拍著蕭氏的背,撫慰道。
“可惡!是誰將昨日之事傳出去的!”蕭氏卻是不減怒意,她好不容易維持了十三年的賢妻良母,好不容易在下人們面前豎立起的寬厚淑德,好不容易令得沐府上下人人贊揚,卻是因為昨日如此一件小事便功虧一簣,成了不近人情!她怎能不氣,怎能不怒!
“夫人,您莫要動氣,奴婢這便去查清楚,是何人將昨日之事傳揚出去的,定剝了她的皮消夫人之氣!”方婆子又急著安慰,生怕蕭氏動了胎氣。
“可惡,不僅要找出那人,更要封鎖消息,定不能讓消息揚出府!”蕭氏恨恨的道。
“是,奴婢定會辦好,夫人息怒,養好小少爺要緊!”
且不說珺林苑蕭氏的怒火,只說清荷苑內。
“姨娘,這可是你繡的?”如錦手中端著牡丹手絹。
陸姨娘手中擺弄著針線,淡淡一笑:“正是。”“二小姐若是歡喜,便拿去罷。”
“多謝姨娘。”如錦也不打算客氣:“姨娘莫要喚二小姐了,便喚我錦兒。”
“姨娘,這些銀子你收下。”接過綠瑤手中的荷袋,放到了桌上。
陸姨娘眉頭一皺:“二小姐拿回去,清荷不需要。”
如錦微微一笑:“姨娘,錦兒沒有其它意思,這是錦兒所用針線的銀子。”
陸姨娘抬頭瞧向如錦,見她一臉笑意,臉色自然,心中忽而一頓,這模樣一如當年的女子。
陸姨娘記得,那年,教書的父親因打了惡霸的兒子惹上大難,自此家中無寧,父親被打成重傷,母親為籌醫藥費四處借錢,更可恨那惡霸竟瞧上了她,想要強娶了她做姨娘。適逢沐老爺外出做生意,救下她與全家,父親也被治愈。她為報恩,便自愿入沐家做姨娘。在沐家,她第一次見到了那女子。她自認飽讀詩書,與她的一番徹談才知,遠不及她。那時的她在沐府,過得也是遠不如今,即無勢又無財,更無老爺庇佑,只有一身清高之氣,不受老太爺與老太太待見,蕭氏處處刁難于她,苛扣月錢是常有之事。而那女子是這府中唯一照顧她的人,經常拿了銀子來,知她不愿接受,又找了各式的借口,總能讓她收下銀子。
“姨娘,我們可以開始了嗎?”如錦不知她所想,問道。
陸姨娘回神,點點頭:“二小姐坐罷。”待如錦坐下,又淡笑:“清荷想問問二小姐,可知學習女紅有何意義?”
如錦微微疑惑,想了片刻:“若有一手好女紅,可做得自己喜歡之錦,而錦兒是為紅女節而學。”
陸姨娘聽罷,搖了搖頭:“禮記有載‘黼黻文繡之美,疏布之尚,反女功之始也’,漢書有載‘齊三服官,諸官織綺繡,難成,害女紅之物,皆止,無作輸’,史記亦有載‘太公勸其女功,極技巧,通魚鹽’。”
“由此可知,女紅乃是十分重要的一門技藝,今日我們身上所穿之衣,所拈之帕,都要繡上女紅。”
如錦聽著陸姨娘悠淡的講述,微微點頭,暗想,若是前世她多與姨娘接觸,可會有變?
“二小姐又可知,女子習女紅有何益處?”
“可是能修身養性?”
“正是,習女紅可修身養性,亦可悅已悅人,若二小姐真心想習女紅,且想有一手精巧的女紅,首要的便是歡喜女紅。”
“姨娘,錦兒知道了。不瞞姨娘,在聽姨娘這番話之前,錦兒并不喜女紅,只覺得它繁瑣麻煩,待聽完姨娘這番話,錦兒對它有了新的認識。即要認真習女紅,錦兒自會讓自己真心去歡喜上這門技藝。”
陸姨娘點點頭:“如此便好。”拿過一塊錦布:“二小姐可能看出這上面的是何繡法?”
如錦接過錦布,暗贊,果真是好繡法,這花與蝴蝶倒似活了般,細細的瞧了片刻:“姨娘,這可是蘇繡?”
“二小姐聰慧,正是蘇繡,那二小姐可知里面有何針法?”
如錦又瞧了片刻,抬眸:“錦兒愚鈍,只瞧出這里面有鋪針,滾針。”
姨娘淡淡一笑:“這當中除去鋪針,滾針,還有暈針,摻針,蓋針,沙針等十余種針法。”
如錦有些驚奇,這一花一蝴蝶竟用了十余種針法,是如何的繁瑣。
陸姨娘見她的目光,又笑了笑,倒是與她初習女紅般,聲音依舊清淡:“繡技具有平、齊、和、光、順、勻五點。平指繡面平展;齊指圖案邊緣齊整;細指用針細巧,繡線精細;密指線條排列緊湊,不露針跡;和指設色適宜;光指光彩奪目,色澤鮮明;順指絲理圓轉自如;勻指線條精細均勻,疏密一致。若要成為一名真正的繡娘,那她所繡之物,必要具備此五點。”
……
“小姐,姨娘倒是說了兩個時辰,可是奴婢一句也未聽懂,小姐,不便是繡朵花,怎么會有這般多的道理?”安兒與綠瑤扶著如錦緩緩走回婉錦院。
如錦笑了笑:“姨娘這是真心教我。”
“奴婢敢問小姐何時動身前往盛京?”默不作聲綠瑤突然開口問道。
“離紅女節還有三個余月,父親應在三個月后動身前往盛京。”
綠瑤眼光一閃,卻是笑笑:“小姐如此聰慧,定能在三個月內學好。”
“是啊,小姐定能在紅女節上出彩,許還能奪冠。”安兒說著滿是興奮,很是期待。
綠瑤聽后,臉色卻微微一變,想了想:“小姐可想奪冠?”
如錦佻眉:“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如此久遠之事,想它何用?”
“奴婢多嘴了。”綠瑤低下了眼光,心中閃過一抹擔憂。
如錦搖頭一笑,卻未再說話,眼光瞧著前方,今日是如錦與陸姨娘相處最多的一日,方才…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如錦總能感覺到陸姨娘好似透過她,再瞧另外一人…
“小姐。”正走著,青碧匆匆趕來。
如錦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微微一笑,蕭氏動作倒是挺快,兩個時辰便查到了綠瑤。
“小姐,方才夫人的丫環來苑里,讓綠瑤去趟珺林苑。”青碧屈了屈身稟報。
如錦點了點頭:“去珺林苑罷。”
青碧與綠瑤對視一眼,安兒心中也閃過一絲疑惑,卻紛紛應了,陪著如錦往珺林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