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清晨,天還未亮,青嬤嬤如往日般在沐家祠堂誦佛念經……
“嬤嬤,二小姐來了。”一直跟在青嬤嬤身邊的丫頭小環突然進了內堂稟報。
青嬤嬤停了下來,一陣疑惑,這祠堂平日甚少有人前來,更何況是二小姐,而且這天都未亮,二小姐前來是為何?
“是二小姐獨自前來的?”
小環點點頭:“二小姐只帶了一名丫環。”
青嬤嬤更是疑惑了,由小環扶著起了身,走到外堂。
便見如錦正在沐家列祖列宗的祠牌面前跪拜,祠堂分內外堂,外堂供奉沐家列祖更宗,內堂供奉著觀音。
待如錦跪拜完畢,青嬤嬤便走了上前行禮:“奴婢見過二小姐。”
如錦轉身瞧向青嬤嬤,嘴角掛著淺淡親和的笑意:“嬤嬤不必多禮,錦兒打攪嬤嬤誦經了。”
青嬤嬤難得露出一抹難得的笑意,對這位二小姐倒是有幾分歡喜,不止是因為二小姐為人良善可親,更因為二小姐是她的女兒,想著便暗嘆一口氣,老太太至逝前對她依舊懷著一份歉意。
想著,搖了搖頭道:“無妨,二小姐前來可是有事?”
如錦點點頭:“如錦有事相求于嬤嬤,還望嬤嬤應下。”
青嬤嬤眼光一閃:“二小姐有何事旦說無妨,若奴婢能做到自會替二小姐做到。”
“多謝嬤嬤。”如錦笑著答謝,而后瞧了安兒一眼。
安兒會意,朝著小環道:“小環姐姐,我這邊有些鞋底花樣不明,能否請教姐姐一番。”
小環頓了頓,瞧向青嬤嬤,青嬤嬤亦是頓了片刻,而后點點頭。
小環與安兒朝著如錦與青嬤嬤屈了屈身,轉身往祠堂外走去。
“二小姐,到內堂稍坐片刻罷。”青嬤嬤瞧這番情景,二小姐必是有要事與她說,怕不是一時三刻便可說完的。
如錦笑著點頭,隨青嬤嬤走進內堂,坐至軟椅上,接過青嬤嬤遞來的茶杯。
“有勞嬤嬤了,嬤嬤也坐下罷。”
青嬤嬤點點頭,坐下了身子:“二小姐說罷,奴婢聽著。”
如錦微微一笑,瞧著青嬤嬤:“嬤嬤是府上的老人了,本在祠堂清修,如錦不該前來打擾,只是…如錦實是不得已。”頓了頓,又道:“嬤嬤應該知曉,爹爹過些日子便要離府去往盛京了。”
見青嬤嬤點了頭,接著道:“只是這段時日如錦發生了許多事,爹爹疼愛如錦,便讓如錦一同前往盛京。”
青嬤嬤又點了點頭,等著如錦繼續說下去。
“嬤嬤,如錦昨夜做了一個夢。”如錦卻是突然轉了話題。
青嬤嬤眼眸一佻:“二小姐做了什么夢?”
“如錦夢見了一位很是美麗的女子,而且那女子長得與錦兒竟有幾分相似,夢中那女子告誡如錦,要小心堤防府中的任何一個人,她還告知如錦,若有需要可前來尋青嬤嬤,青嬤嬤會幫助如錦,而且青嬤嬤也知道她是何人。”如錦很是認真的說道。
青嬤嬤聽罷,臉色驟變,是她,一定是她,她回來托夢了……。
“青嬤嬤,你怎么了?”如錦疑惑的喚道,方才那夢不過是她有來試探青嬤嬤的,青嬤嬤是府上的老人,依著前世對她的了解,她定然不是蕭氏的人,有些事可以尋求她的幫忙,而且如錦還想從青嬤嬤口中得知一些關于自己親生母親的事。
青嬤嬤緩過神來,臉色卻依舊有幾分難看,瞧向如錦:“她還與二小姐說了什么?”
如錦搖搖頭:“她還說,待如錦隨父親離府后,要小心府上的人毀了如錦的名聲,當如錦問她是何人時,她便消失了,如錦也就醒來了,醒來后如錦便來找嬤嬤了。”
青嬤嬤依舊瞧著如錦,似在分辨此話的真假,塵封了十三年的往事又一一浮現在腦海中,沉默了片刻。
“二小姐想奴婢如何幫你?”
如錦眼光閃了閃,沒想到青嬤嬤會如此干脆,原以為她還要多費一番口舌。
斂下心中的疑惑,淡笑著:“如錦想請嬤嬤在如錦離府后,能多注意些府上下人的言論,若是有不實之言,還望嬤嬤能替如錦做主。”
青嬤嬤收回了眼光,不知為何,她竟覺得眼前的二小姐不似半大的孩童,反倒像歷經了風霜的少女。
“即二小姐開口了,奴婢自當遵命,請二小姐放心。”
如錦一笑,起身朝著青嬤嬤行了一禮:“如錦多謝嬤嬤。”
青嬤嬤急忙起身,扶起如錦:“小姐折煞奴婢了。”
……
“青嬤嬤,依你看,此事該如何處置?”
“青嬤嬤?”
正在青嬤嬤回想時,蕭氏朝著她開口喚道,一雙手卻是緊緊的攥了起來,暗恨不已,原以為事情會按計劃順利進行,卻不料突然殺出一個青嬤嬤。
青嬤嬤回過神來,朝著蕭氏屈了屈身:“夫人,依奴婢瞧,得讓香玉前來對質,若是香玉無故詆毀二小姐名聲,還望夫人還二小姐一個公道。”
蕭氏眼光一斂,這臭婆子,竟壞她好事,心中更是氣惱了,卻發泄不得,強扯出一抹笑意:“青嬤嬤說得是。”說罷,朝著方婆子使了個眼色。
青嬤嬤是何許人,在沐府呆了幾十年,又豈會不知蕭氏這眼色的意思,朝著屋外的沐平喚道:“沐平,隨方婆子一同去找香玉前來。”
蕭氏與方婆子眼光一頓,卻奈何不得,方婆子只得出屋,與沐平一同去喚香玉。
不一會兒,方婆子便帶著香玉來了,香玉本在廚房里熬藥,全然不知發生了什么事,進屋后一臉的茫然。
“香玉,你可是在這些丫環面前詆毀二小姐?”蕭氏沉著聲音問道,她自然不能承認那些話是她讓香玉放出去的,那些話里漏洞百出,若是有人追究起來,她和婉兒十多年來好不容易扮演出來的好母親好姐姐形象定然會顛覆。
香玉一愣,隨后一驚,瞧向那幾個丫環,還未還得及否認,那幾個丫環就開了口。
“夫人,就是香玉姐姐告知我們的。”
“是啊是啊,香玉姐姐說二小姐害死了秋月姐姐的母親。”
“香玉姐姐還說二小姐想毒害許三,許三命大才逃過一難。”
“所以許三和秋月姐姐才會陷害二小姐,香玉姐姐還說這些事情夫人與大小姐都承認了。”
“夫人饒命啊,奴婢們是聽了香玉姐姐的話,才會在背地里詆毀二小姐,奴婢們知錯了。”
“什么!”蕭氏似大怒,朝著香玉喝道:“香玉,你可有如此說過?”
香玉額頭冒出陣陣細汗,還弄不明白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夫人…奴婢…奴婢…”
“好你個膽大妄為的丫頭,竟如此詆毀二小姐,夫人真是白養你了。”方婆子突然喝道。
青嬤嬤眼光一斂,瞧著香玉:“香玉,你如實說來,為何會說這些話詆毀二小姐?”
“奴婢…奴婢沒有詆毀二小姐,奴婢沒說過那些話,是她們誣賴奴婢。”畢竟是蕭氏的丫環,總有幾分小聰明,見此情形,知道自己不能承認說過那些話,便咬緊了口。
那幾個丫環沒想到香玉會否認,急忙道:“夫人,嬤嬤明察啊,她確實說了那些話,不止我們聽見了,還有其她丫環聽見了。”
“大膽香玉,事到如今還想狡辯,若不是想我請出家法才肯說實話?”青嬤嬤朝著香玉厲聲喝道。
香玉身子一軟,只要不是新來的都知道請出家法的后果,急忙跪下身子。
“嬤嬤,奴婢說的那些話都是實話啊,都是許三與秋月親口說所啊。”
“哼,便是他們親口所說,也是因陷害二小姐不成,懷恨在心,隨意捏造事實來詆毀二小姐,你竟拿這些到處宣揚,背地里議論主子,詆毀主子名聲,你還要不要命了!”
青嬤嬤愈說愈重,嚇得香玉發起了抖,連連搖頭:“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青嬤嬤轉身朝向蕭氏,屈了屈身:“夫人,香玉不分事非詆毀主子,犯了大忌,還有這些個丫頭,請夫人處罰。”
蕭氏胸口氣郁難奈,卻發不得,只得咬了牙:“香玉你可知罪!”
香玉腦袋轟的一聲,自是知曉夫人此話是何意,夫人這是要舍了自己,若是她敢扯到夫人和大小姐,甚至方嬤嬤頭上,她的親人怕是難逃一難。
“奴婢…奴婢知罪……”
“好,你即認罪,那便要接受處置。”頓了頓:“念你在府上侍候了近十年,便重打二十仗責,罰三年月錢。”
“夫人,香玉犯了大忌,又是主犯,怎可如此輕饒。”青嬤嬤一臉的不贊成。
蕭氏氣得直咬牙,卻是生生道:“青嬤嬤想如何處置?”
“夫人,照著老太太在世時的規矩,暗地詆毀主子的奴才應先打三十仗責,然后趕出府去。”
香玉一聽,頓時癱在了地上,雙眼無神,若是出了沐府她該怎么活,被趕出去的丫環又有哪家大戶敢收?
“方婆子,照著青嬤嬤說的去辦。”蕭氏一字一句的道。
方婆子眼色一暗:“是,夫人。”上前拉起香玉便往外走去。
“還有你們幾人,每人仗責二十,罰一年月錢。”蕭氏又朝著那六名丫環道。
“謝夫人,謝夫人…”丫環們急急道謝,比起香玉的處置,她們已是好上許多了。
“若你們再敢詆毀主子,仔細你們的皮!”青嬤嬤厲聲告誡。
“是,奴婢們記下了。”這些丫環也不是笨的,自是知曉了香玉所說不是真的,便是真的,她們也不敢再胡言亂語了。
青嬤嬤點點頭,再朝著蕭氏屈屈身:“夫人,事情即已處置,那奴婢便告辭了,夫人好生歇息。”
蕭氏強扯起一抹笑意:“有勞嬤嬤走一趟了,方婆子,送嬤嬤出去。”
“不勞煩方婆子了,奴婢自個兒出去即可,奴婢告退。”說罷,青嬤嬤便轉身出了屋子。
幾個丫環朝著蕭氏嗑了頭,隨著青嬤嬤出去,向平管家領仗責去了。
“呯——”青嬤嬤剛走沒多久,蕭氏便氣得打翻了茶盞。
“該死的老婆子!”
“夫人,這青嬤嬤平日里只呆在祠堂,今日怎么會到后院來,還聽到了婢子們的談論。”方婆子開口,很是疑惑。
蕭氏怒氣未消,一拍桌子:“這作死的老婆子,竟敢跟我作對!”
“夫人莫氣,這老婆子仗著有家法,不將夫人放在眼里,如今又壞夫人好事,得想辦法除了她才是。”
本來她方婆子應該是沐府資格最老的嬤嬤,偏生她上面還有一個不管事卻比她有面的青嬤嬤,早就瞧青嬤嬤不順眼了,正好借此機會在夫人面前加把火,最好能除了這礙眼的老東西。
蕭氏不知方婆子的想法,點點頭:“趁著老爺不在府中,想個法子除了她,省得她再來礙事。”
“是,夫人。”方婆子一笑,眼中閃過一抹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