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破曉,一縷晨曦照亮帝京。
凌琉玥躺在搖搖欲墜,破敗不堪的小院里,目光虛無的掃過簡陋的屋子,回憶著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秀美的容顏上染上一抹清愁。
凌晗晟走了!
那個對她大吼、怒罵、冰冷而視,卻默默關心著唯一親人的少年走了!
唯一纏繞在堅韌冰封的心一縷溫暖,隨著他的離開而流失。落寞、空洞的冰冷逐漸蔓延,席卷著她全身。
凌琉玥雙手覆蓋著玉白的臉龐,忍受克制著離別的不舍,她讓他離開,是給他一個成長的環境,讓他學自保的本事。
“小姐,小少爺走了也好,便沒人能欺負他,還能學一身本事。”李嬤嬤紅了眼眶,她雖然恨凌琉玥不成器,卻也實實在在的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疼愛。如今,小姐開了心智,知道替小少爺尋師傅學藝,就該欣喜。
是啊,那臭小子口是心非,默默的承受著一切,全都不會告訴她,背地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侯府,人心早已被權欲利益給腐蝕,表面功夫做的極好,奈何不了她,便把手伸在凌晗晟身上。
她不明白前身為何要把凌晗晟留下,且,凌晗晟是習武的奇才,為何又狠心的將他的經絡給封印。
“嬤嬤,你照顧我們姐弟快八年,受了許多罪,你拿著這些回老家養老。”凌琉玥將準備好的包袱推給李嬤嬤,心里感激著她對凌晗晟的照顧,不想拖累了她。
李嬤嬤渾濁的眼底蓄滿了淚水,緊抿著唇搖頭。“小姐,老身這命是將軍夫人救回來的。將軍夫人不在,你便把老身當成貼心的人,老身要替夫人看著你和少爺成家。”
李嬤嬤心里感動,覺得死了也值得,心底的疙瘩完全的開解,想到將軍夫人臨終前叮囑的話,眼底滿是堅定。
凌琉玥冷硬的心,微微觸動:“也罷,你不愿離開就留下。”心里已經想好了李嬤嬤的去處。
微瞇著眼,望著烏云散去,朵朵皎白如棉的白云,喟嘆一聲。昨夜她并沒有去戰王府,戰冀北固然強勢危險,一再的敗在他手下。
卻也不能一而再的放低了姿態,他算準了自己為了地圖,必然會去求他。而自己卻有傷他和一巴掌之仇,斷然不能送上門給他作踐。
他霸道驕傲,殘忍無情,自然容忍不下一個女人對他動手,折損他男兒尊威。可她依舊完好無損的活著,勢必身上有他所圖。
她,為何不能擺高姿態,等著他求上門?
不知戰冀北喜不喜歡她讓姬玉送去的禮物?
微微一笑,起身,打算去花園轉轉,卻走岔了路。來到前庭廊下,遠遠的便聽到一大一小的兩道聲音響起。
“四小姐,您身體虛,還是少吹冷風,回房休息。”丫鬟擔憂的勸道。
“你先說說打聽到那賤人什么消息?”凌若瑾蒼白的手指,摸著右肩膀,無論她如何用力按壓傷口,都毫無知覺。一雙氤氳水汽的眸子,憤怒、惡毒驟顯。
廢了!
她真的成了一個廢人!
憑什么!那個賤人憑什么廢了她,還能好好的活著?甚至成了京中炙手可熱的人!
翠娥瞥見凌若瑾眼底瘋狂的恨意,害怕的瑟瑟發抖,小心翼翼的說道:“長公主命人取了二小姐的生辰八字去合,全帝京的人都知曉長公主看中二小姐做兒媳。夜王得知,氣得夜宿花街。并且邀請了老爺過去,當著許多人的面說寧愿高抬花樓女子和丑如蛤蟆的女人為妃,也不會娶貪慕虛榮、阿諛奉承,拍馬屁的凌琉玥。”
翠娥小心的斟酌言詞,挑揀著凌若瑾愛聽的話。外面的傳言有很多種,傳得極為不堪。夜王甚至說侯府沒有教養,生出的女子都是下賤的東西,殘花敗柳,有權有錢誰都能碰,卻又裝的冰清玉潔,令人惡心做派,狠狠的奚落了侯爺一頓。
“當真?”凌若瑾眼底閃過猙獰,很想沖到凌琉玥跟前冷嘲熱諷一番。可,晃動著無知覺的手臂,渾身如置冰窟,一片寒涼:“哼!我就知道那賤人再會裝,體內還是流著下賤之人的血脈,再如何有我們高貴的血統,也洗刷不掉她的賤性。爬上戰王的床又如何?我就不信戰王能真的娶了她!”
頓了頓,眸光微轉,斂去眼底的恨,露出一抹笑容:“母親出來了,可有說什么?”大姐既然瘋了,被送到了國寺。家中只有她一個女兒,嫁給夜王只能是她。
“夫人把老夫人接出來送到了養心苑,和老爺大吵了一架,接管了府中的庶務。”
凌若瑾陰毒的一笑,母親出來了,她就不信那賤人能翻出天去。
“走!去給母親請安!”
一側的凌琉玥若有所思,陰惻惻的一笑,寧娶蛤蟆女,也不娶她這只‘破鞋’么?
想來這夜王也是心高氣傲之人,覺得娶她為妃,有失他的身份。但凡有點權勢,都不愿意娶一個小姐身份卻奴才作為的女人。
長公主為了與太后對抗,看來是下了血本!
熱絡,且大張旗鼓的要娶聲名狼藉的她!
想的出神,便看到剛才在凌若瑾耳邊絮絮叨叨的翠娥匆匆而來,低垂著頭,福身行禮:“二小姐,夫人請您去落楓居。”表面鎮定,心里心虛不已。當得知二小姐在此,一陣驚駭,不知她與四小姐的話,二小姐聽去了多少。
略微沉吟,凌琉玥淡漠道:“可有說什么?”
“昨夜侯爺在怡翠閣吃了排頭,回來便與夫人吵嘴,奴婢隱約聽到‘婚事’二字。”翠娥眸光微閃,咬唇衡量一番,想好了措詞。
凌琉玥打量了她一番,是個聰明的丫頭,可正是因此,喜歡賣弄些小聰明,幾方討好,反而沒有一個好下場!
她,不喜歡背主的人!
順著翠娥的指引,踏入種滿紅楓的院落,季節未到,枝椏光禿禿,長出一顆顆小嫩葉,生機蓬勃。
“大伯母,你請玥兒來,有何事?”凌琉玥笑容拿捏的恰到好處,微微俯身行禮。她不是有勇無謀的人,身處古代,用女戒女德束縛女子的不開通社會,她便要‘入鄉隨俗’,不讓人抓到錯處,才能肆無忌憚的反擊。
“外面的事情,你也知曉一二,我便不繞彎子,直說了。夜王不愿娶你,鬧著進宮請旨退婚,你大伯腆著臉賠不是,才安撫了夜王。唯一的條件便是讓你交出信物!”阮箐直奔主題,雍容華貴的面頰上,無一絲表情,平靜無波的眼底,暗藏著刀鋒一般銳利森冷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