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王已經對裝神弄鬼的白仙姑失去了興趣,坐在玉玲瓏身邊沒話找話:“玲瓏,你有沒有吃過六梅齋的翡翠糕?味道還不錯,哪天我帶來給你好不好?”
“對了,繞梁居新來了一個花旦,木蘭辭唱得極好,什么時候我帶你去聽戲?”
無論旭王說什么,玉玲瓏都是充耳不聞。
旭王正說到一品香酒樓的新菜品,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短促的低呼。
站在玉將軍身邊的梅姨娘想是受了驚嚇,右手緊緊捂著嘴,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白仙姑面前的白布幔。
不止是她,身邊的人都是一臉震驚恐懼的神情,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要不是之前白仙姑叮囑過,只怕現在祠堂里就已經是一片尖叫了。
驚懼的人群中,玉玲瓏神色未變,美眸淡淡地看著白布幔的變化,嘴角泛起一抹冷冷的笑。
只見空空蕩蕩的白布幔上,底部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細長的黑影,隨著白仙姑的咒語聲,時而向上浮動存許,時而又停滯不前,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出現。
白仙姑見狀,咒語念得越發快了起來,手中的拂塵也加快了揮動的速度,似乎在催促著冤魂快快現身。
片刻的功夫,那抹黑影似乎下定了決心,陡然見長,完整地投射在白布幔上!
這次,連玉將軍都愣住了。
布幔上的影子,頭上梳著高高的發髻,柳肩細腰,長袖飄飄,分明是個女子的身影!
慕氏手中的茶盞在控制不住地顫抖,發出清脆的瓷片相碰的聲音,一旁的崔媽媽卻完全忘記了應該幫主子把茶盞接過來,只顧著看著布幔上那抹似曾熟悉的身影,滿臉都是恐懼。
玉千柳嚇得嚶嚶地哭了出來,卻不敢哭出聲,一旁的玉千芳卻愣怔地看著布幔,周身止不住地在顫抖。
玉維元直往董姨娘的懷里鉆,小腦袋緊緊埋在董姨娘的懷里,不敢出聲,更不敢抬頭看。
玉維德默默地看著那黑影,沒有害怕,桌下的手卻攥得緊緊的,連指節都泛出了青白色。
一直吊兒郎當的旭王,此刻終于露出了些許驚訝,他立刻伸手去握玉玲瓏的手,口中安慰道:“玲瓏,別怕——”
不料,他卻抓了個空,身旁的玉玲瓏,一臉淡漠,仿佛壓根就沒看見白布上的人影。
旭王訝異了片刻,又想去拉住玉玲瓏:“玲瓏,你沒事吧?”
這樣的場景,恐怕連男人都會覺得心里發寒,可是玉玲瓏卻神情未變,仿佛只是在看一場事不關己的戲。
這次,他的手被玉玲瓏一掌拍開,同時還有她寒如冰雪的冷喝:“老實坐著!”
旭王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好收回了手。
祠堂里,人影仍然立在白布上,如同水波中的倒影,恍惚地看不真切。
白仙姑的聲音漸漸放低,語調漸漸變緩,仿佛是在輕聲地安撫,只見那人影慢慢動作起來,像是用袖子掩住了臉,如同哭泣一般。
白仙姑低聲喃喃了一會兒,向眾人說道:“她說有冤屈未伸,無法轉世投胎,所以才停留在玉府。不知在座眾人,可有認識她的人么?”
話音剛落,就聽見嘩啦一聲響,一個人倏地站起身來,連凳子也帶翻了,那人卻顧不上別的,徑直撲向了布幔,口中哀聲喚道:“姨娘,姨娘!是你嗎?”
她的頭上蒙著面紗,連臉龐也被擋住了不少,可是厚重的面紗此刻卻已經被淚水完全打濕,她卻完全不顧,一把掀開了面紗,沖向了祠堂。
竟然是玉千芳!
門口守著的一個小道姑趕緊攔住了她,厲聲道:“仙姑正在做法,小姐,您現在千萬不能進去!”
看著玉千芳沖動的模樣,玉玲瓏微微瞇起了眼睛。
玉千芳肯出面,那這件事就更好辦了。
白布上的人影似乎聽見了玉千芳的呼喚,向她的方向緩緩轉過身來,雖然看不到人影的五官,可是在場的眾人,卻都能感受到人影那欲說還難的哀傷。
這個時候,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祠堂深處,忽然傳來一聲女子的低聲嘆息,雖然聲音不高,卻足以讓所有人聽見。
祠堂里只有一個白仙姑,聲音明顯不是她發出來的,那嘆氣的又是誰!?
不知何時,明媚的陽光已經消失了,天上烏云陣陣,樹叢間傳來若有若無的輕風,這炎熱的夏日,風中卻滲出透骨的寒意。
在座的眾人無不毛骨悚然,玉將軍再也按捺不住,倏地站起身來,大步走向了祠堂,口中喝道:“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在我府上作怪!”
那嘆息聲又響了起來,緊接著便是一個幽幽的聲音:“老爺,您不認得我了嗎?”
女子的聲音飄忽不定:“三年前,您對我何等情深意重?如今您只聞新人笑,哪里聽得舊人哭!”
聽到這幽冷卻又不失曼妙嬌啼的聲音,玉將軍愣住了。
他遲疑地問道:“你……你是蘭兒?”
話音剛落,他的身后已經傳來一聲瓷器的脆響。
慕氏手中的茶盞再也拿捏不住,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眾人卻沒有人顧得上慕氏,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著那個白布上纖細的身影。
難道這個黑影竟然是已經死去多時的蘭姨娘?
黑影的聲音時近時遠,仿佛不是來自人間:“老爺,您還記得蘭兒?”
玉將軍似乎忘記了自己是在跟一個鬼魂對話,忍不住急促地說道:“我怎么會不記得你?我還給你從北疆帶了玉枕,聽說能助你安眠的……”
人影輕輕地一顫,似乎很是感動:“蘭兒多謝老爺的好意,只是,蘭兒沒有這個福分了……”
玉將軍望著布幔上的人影,嘆道:“你既然走了,就安心地去吧,為什么一直不肯離開?”
人影猛烈地抖動了一下,那飄忽的聲音也陡然拔高了聲調,聽起來竟然有幾分凄厲:“老爺,蘭兒不甘心,蘭兒死得冤枉啊!”
玉將軍一愣:“你說什么?你不是病死的嗎?怎么會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