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光顧著擔心梓卉了,我也沒有注意到這熊妖搭著的陷阱,所幸的事,他太貪心了,想要吞噬我所有的靈力,卻不曾料到自己的元神不足以煉化我的內丹,所以被我的靈力反噬了,反倒喪了萬年的道行?!?/p>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生怕有什么洞子。
“放心,他沒有注意到你,所以沒來得及碰你?!?/p>
我尷尬地笑了笑,果真,還是被無情地忽視了,連一只妖也直接忽視了我啊。
“再不吃這魚便冷了?!彼靥嵝训?。
我趕忙低下頭,風卷殘云般吞了這算不得晚餐的晚餐。嗯,火候有些過了頭,皮不脆,肉不嫩,沒有鹽巴和生姜,嚼在嘴里一股腥味,而且淡而無味。我淡定地在心里下了定義,看來凌郁上仙也不懂得抓住一個女人的心,首先是要伺候好她的胃。
我走到河邊去掬了一捧水,一輪圓月印在掌心中,黃橙橙的影子晃晃蕩蕩,破碎又重合,重合又破碎,一把潑在臉上,涼意嗞溜嗞溜地直往心里鉆。
“凌郁上仙,既然你愛著梓卉上仙,為什么還要他娶呢?”我不解地歪著頭問他。
“有些事,凡人們稱它為心有余而力不足。其實,剛開始的時候,和梓卉相愛的人,并不是東籬,而是我。她是我放在心尖上寵的人兒,是我自個兒向天帝求的婚,然而,所有的一切,都隨著東籬的出現而亂了套,梓卉哭著和我說,那么萬把年來,她才知道什么是砰然心動的感覺,才知道什么是王八對綠豆,唉,真不知道那一段時間時怎么過來的,每一天,每一天在弱水河畔看到的是他們的郎情妾意,你儂我儂,那時候,總覺得心都快爆炸了,卻無處安撫,我總想著,許是梓卉年輕,從未曾遇見似東籬這般狷介傲慢的人,不過是被他身上的獨特的氣勢給沖昏了頭腦,過上一些時日后,她自會厭惡東籬的粗獷與不解風情,那時,她便會再次愛上我,誰知,這一等,我便等了五千年,等到東籬墮了魔道,等到梓卉喚了弱水差點水漫了法華結界,等到她被封印,我才明白,原來我所有的等待都是一廂情愿。后來,我的姑母——也就是天后,將清兒指給了我,那時候的我早已成了行尸走肉,恍恍惚惚間便做了別人的丈夫,等我真正清醒過來,想要不顧一切地抓住梓卉時,我和她卻是再也沒有可能了。唉,梓卉,我始終想不明白,東籬那個大老粗有什么值得你迷戀的?他一點都不溫柔,也不知道風花雪月,更不會甜言蜜語,你怎么就看中了他呢?”
這個故事九曲八折,頗有些人間有情人終不得成眷屬的味道,犄角旮旯間還順帶著牽扯了四角戀情,聽得我頗有滋味,頗有滋味,果真,還是悲劇的故事比較能抓攫我的心。
“梓卉,東籬那個大老粗有什么值得你迷戀的?”凌郁上仙在一邊喋喋不休,不過顛來倒去也就是這么一句話,我心中慢慢消化著這一折故事,等我回去后一定要去月老那邊串一串門,將這四角戀細細講與他聽,沒準還能編纂出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故事。
“你這是要去法華結界?”在約莫一炷香后,凌郁上仙終于停止了嘴邊的嘮叨,轉過身問起了我。
“上仙你真是聰明,這都能被你猜出來。”我驚異地看著他。
“不過是對梓卉比較了解罷了。一萬五千年以來,她從未放棄過這個救東籬的念頭。也罷,我這么愛她,自當是要助他一臂之力?!?/p>
“可是凌郁上仙,梓卉上仙這一次卻沒有提過要救他出法華結界,只是讓我去給他帶一個話,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東籬上仙便得了一對相思角,送了一只給梓卉上仙,他那邊留了一只,這神器有一點好處,便是在方圓一百公里內,只要對著相思角說話,對方便能聽見,所以,我只是去傳個話。”
他呆呆地盯著我手中的相思角:“沒有想到,東籬竟有這能耐,竟斬殺了貔貅?!?/p>
“原來是貔貅的角,不過好像我在哪里看到過?”摸了摸下巴,卻始終想不起來。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不知為何,看見仙子便覺得一見如故,恍如已結交多年的老朋友?!?/p>
“許是因為我一團和氣吧?!蔽矣樞α艘环?,撥拉開魚骨頭。
接下去的路走得很順,飛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神魔聞之為之色變的籠著法華結界的浮玉之山,這座山里到處都是飛禽走獸,其中最為著名的便是“彘”,初初看起來像是老虎,卻長了一條牛的尾巴,它以人為食,但凡靠近這座山的人多數又去無還,都祭奠了這猛獸的五臟六腑。是以,凡人們口耳相傳,倒是不再敢來這邊了,而且但凡談起百獸之王——老虎時,都變了神色,只是他們不曾看清,老虎哪里是彘的對手。
整座山頭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紅色之中,頗有些亂花漸欲迷人眼的味道,只是,走進了才得以看清,那一片紅色并非是鮮花組成的,而是一層瘴氣,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芬芳,但是一旦吸入鼻子,重則一命嗚呼,輕則在床上躺個十天八月的,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肌膚一寸一寸的腐爛,卻無能為力,直到咽氣,才能擺脫蝕骨之疼,所以,凡間有人戲謔地成浮玉之山為“鬼見愁”。
“越美麗的東西,掩藏在這秀麗之下的,往往也是最毒的。”凌郁上仙掏出一粒白色的藥丸遞與我,“仙子,且先將這粒藥丸服下再過半盞茶后,我們再進去?!?/p>
我一點兒也不客氣,伸手取過:“還是上仙想得周到?!?/p>
我暗自拍了拍胸脯,幸虧凌郁重感情,愛屋及烏,不然麻雀我還沒有接近法華結界,便腐蝕得只剩下幾根毛了,哪里還有什么命去位列仙班,作威作福,狐假虎威?
我咽下藥丸,只覺滿口苦澀辛臭,好像紅蓮烈火“騰”地在腦門綻放,燒焦了一層皮。我哆哆嗦嗦地吞咽著唾沫,卻怎么也去不了嘴巴里的怪味。
“上仙,這丸藥好大的勁道,其臭無比。”摸了摸嘴巴,強力壓下想要嘔吐出來的欲望,這是我吃過的頂頂難吃的東西。
他表示贊同地點點頭:“只是仙子靈力弱了些,只能用這枚藥來驅一驅這瘴氣,只消忍上半盞茶的時間便夠了。”
我無力地撫著胸口,人家是吐氣如蘭,到了我這廂,倒成了臭不可聞了。
好容易撐過了這股子臭氣,我隨著凌郁上仙漫步在另一片仙境之中。
這里的天空是湛紫色的,灰皚皚的星子在眨著眼睛,粉藍色的樹葉長了一叢又一叢,白絨絨的毛球恍如眼睛,骨碌骨碌地轉動,和外面是完全不同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