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對牛彈琴,不過如是。你先下去歇著吧,我看了心煩。”
得到他的金玉良言后,我立馬屁顛顛地擼下袖子,“殿下你也早點歇息吧,身體要緊,這些折子明兒批也不遲的。”
他沒有回我,只是低著頭“唰唰唰”地揮著狼毫,案臺上的蠟燭“噼里啪啦”地爆著燭火,給這寂靜的夜添上了些許的生氣。
我認命地嘆了一口氣,狗腿子似的拿起金剪子,去剪上邊的燭火,看來真是被壓迫慣了,好不容易得了指令可以休息,手的反應卻是快過了腦子的指令,我有些鄙夷地看著握著剪子的手,或許我想來只是丫鬟的命。
一雙手覆在了我的手上,帶著炙熱的氣息,這雙手會合攏折扇,一把敲在我的腦門上,也會拉著我的衣袖,一步一步走出黑黢黢的南海,我轉過頭,看見他泛著品紅色紅的臉頰,連唇角也帶上了胭脂的光澤。
“殿下,你該不會是發燒了吧?”我探過手掌心抵著他的額頭,略微比我的體溫稍稍高了些。他急忙轉過頭,好像在竭力克制著什么。
“殿下,有病就得治啊!”我死命地拽過他的頭顱,想要再探上一番,誰知我人小力微,掰不過,好勝心一起,便使出了全身的勁兒,整個人貼著他的胸膛,踮起腳尖,拿出了一十二分的干勁。
“咚”的一聲,我聽見了鍋碗瓢盆摔裂在地上的聲響,扭過頭,卻見到繆兒仙子呆若木雞地睜大著杏仁兒般的眼睛,怔怔地看著我和君霖。
君霖伸手握著我不安分的雙手,輕輕咳了一下,繆兒仙子仿佛被驚醒了一般:“奴婢該死,奴婢什么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子抖得如篩子一般,聲音也變成了陽關三疊。
我使勁地想要抽出被囚禁的手,卻無奈越是掙扎,他就握地越緊。
“先下去吧。”君霖淡淡地開了口,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繆兒仙子如獲赦令,拔起小短腿便跑,連掉在地上的碗筷都沒收。
“唉,繆兒,你跑這么急干嗎?”我急急地吼了一嗓子,想要去攔截她,誰知君霖將我拉地更緊了,手心都發了疼。
“那這碎了一地的碗還不是要我收拾?”我垮著一張小臉,怎么就那么倒霉啊,好不容易可以吃上一碗熱騰騰的宵夜,結果泡湯了不說,還要成一個免費的勞動力。
“哈哈哈……”一邊的君霖愉悅地笑著,碎了一室的春光。
“殿下你太過分了,明明紫宸宮中有那么多的宮婢,卻偏偏要我一個人干這么多人的活,連一碗宵夜也不讓人吃。”我不滿地控訴道,淚水早已流的比人間的滾滾長江還要洶涌上幾分。
“小妖兒,你肚子餓了?”
“我進紫宸宮之前只來得及啃了幾個酸不拉幾的果子,連著好些日子沒有啃到肉了。”我摸了摸扁平的肚子,好不容培育出來的膘就這么掉在了浮玉之山,心里想想都覺得虧大發了。
“你這是自作孽,誰讓你放著好好的紫宸宮不呆,偏偏要跑去浮玉之山湊熱鬧。”他鼻子里“哼”了一聲。
“可是殿下,那個晚上是你不讓我進食的,我摟著空空的肚皮在床上躺了一夜,連口熱湯都沒得喝,再不走出紫宸宮覓食就要成一只餓死的麻雀啦。”我假惺惺地抽搐了一下鼻子。
“這倒是本殿的不是了?”他用手勾起我的下巴,“好像是瘦削了不少,連手感都不那么瑩潤了。”
“那是,”我撩起袖子,“殿下,你看,都成一層皮了,連里面的青筋都根根分明。”
“那你可想吃宵夜?”他整理了一番桌子,將兩堆折子疊地整整齊齊的。
“自然十分想!”咕的一聲,我的肚子又開始叫喚,響應著我的念想。
“好吧,那么我們現在就去吃吧。”他牽起我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走著。
“殿下,我們不去廚房吃嗎?”我走了幾步,疑惑地看著前面的身影與廚房的方向背道而馳。
“既然要吃,便吃一些好的。”
我樂得跟在他身后,任饞蟲在肚子里叫囂著。
夜風習習,撩起他的衣袍,走在前面的身姿竟然有了些道骨仙風的味道。不多時,我們便來到了銀河之旁,我眨巴眨巴著眼睛,此處除了一條偌大的河流,什么都沒有,何談美味啊!
“小妖兒,今兒我們自己動手,我烤一條最鮮嫩的白魚給你嘗嘗鮮。”他一揮手,一艘古樸生香的船搖搖擺擺地晃過來,停在我們面前,君霖抓住的我,將我托了上去,之后自己跳了上來。沒有想到外面如此古舊的小船在里面的擺飾卻一應俱全,古藤做的一張桌子,玉石的椅子,還有一把綠綺琴,壁上還懸著一副美人的畫像,不過卻是只有一個單薄瘦削的背影,腰肢裊娜似柳弱,身側是絢麗的百鳥,似曾相識的畫面,卻是不記得在哪里看見過。
君霖已經從天河中垂釣起了兩尾白魚,細細地拾掇著,細長的十指在掏著魚的五臟六腑。
“殿下,這畫像上的女子是你最為心愛的嗎?”屏了半天,長舌頭還是沒能被控制住,我不知死活地問了他。
正伏在案板上修長身形一滯,“應該算是吧。”聲音空遠悠長,我從未聽到過君霖用如此的聲調說話。然后他舀了一勺水,淋在案板上。
“那我怎么沒有見過她?”我挨到他身邊,看他用刀在刮著魚鱗。
“她……我也很久沒有見過她了,或許我一直都在她身邊?”這句話將我弄得云里霧里的。
“小妖兒,你喜歡吃辣椒粉嗎?”他看了我一眼。
“不是很喜歡。”我咬了咬手指,猶記得有一回下了人間去溜達,垂涎那烤兔子肉,上面撒著一層紅紅還是綠綠的粉,看著很是誘人,于是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就撕咬了下去,卻不曾想到,完完全全不是期待中的味道,一股沖鼻的味道騰地直往腦子里鉆,舌頭麻木又刺疼,眼角酸不拉幾的,后來,老喜鵲和我說,在人間,人們管這種味道叫做“辣”。從此之后,我只能對這味道敬而遠之。
“正巧,我也不喜歡。”他咧了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