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凝接過,白了冰蝶一眼:“貧嘴!”
“大小姐,你真得打算嫁給遲公子嗎?”冰蝶繼續剝著荔枝,邊問道。
“嗯。”曼凝淡淡地,道:“女人總要有個歸宿,遲恩啟算個不錯的人選,起碼知根知底!”
“呀!”冰蝶突然驚叫起來,她剛發現假山巨石破損的孔洞,不可置信地問:“大小姐,這、這是你用簫聲弄出來的嗎?”
曼凝還未及回答,就聽到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瞬間,整座筑心苑的花園都被包圍了起來。
“傳皇上口喻,凝郡主聽喻!”一位內監拖著尖細的聲腔,在他的身后站著皇宮里的內侍和御林軍,陣勢擺得很大。
心頭咯噔一跳,頓時有不祥的預感。曼凝收斂心神,淡然地跪下去,從容道:“臣女沈曼凝聆聽皇上圣諭!”
那內監睨著跪拜的女子,面無表情地宣布道:“皇上口喻,傳凝郡主即刻入平王府,參加晚宴,欽此!”
好像有一道雷電迎頭劈下,曼凝想不到多疑的鳳絕立刻就出手了,根本不給她籌劃準備的機會!
心里大急,神色依然恬然,回道:“臣女領諭!不過面圣是大事,為免御前失儀對圣上不恭,臣女需回寢居換身衣服,請公公準許!”
“嗯!灑家在這里吃杯茶,你速去速回!若誤了時辰,皇上震怒,誰都擔當不起!”內監的意思很清楚,只給曼凝一盞茶的換衣時間。
曼凝不敢耽誤,福了福身,便帶著冰蝶返回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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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寢居,曼凝忙命冰蝶取來紙筆,匆匆寫了封信,交到霜碧的手里,低聲囑咐道:“你即刻去晉王府,設法讓你的表兄親自把這封信交給晉王,一定要快!”
霜碧接了信,立即從筑心苑的后門離開。后門的弄堂里有曼凝準備的馬車,以備不時之需,此時果然可以派上用場。
以最快的速度換了身衣服,曼凝并沒有重新梳妝,就讓冰蝶陪她出去。
“大小姐,你的發髻的有些散亂,這樣見圣駕,恐怕不妥!”冰蝶在她耳邊不安地提醒道。
曼凝冷笑一聲,“今晚我恐怕多數見不到圣駕卻是要去見閻王爺,梳妝打扮了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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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最后一抹余輝隱去,天空灰蒙蒙的,暮色降臨。
御林軍護送著馬車,浩浩蕩蕩地向著平王府駛去。
馬車里,冰蝶并沒有感覺到死神在悄悄降臨,只低聲跟曼凝議論著,皇上突然急召到底有何事情。
“待會兒下了馬車,你要一步不離地跟在我身邊,萬萬不可馬虎大意!”曼凝叮囑道。
見到曼凝神色寒凜,冰蝶終于意識到嚴重性。但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平王府跟鎮國公府交往頗深,曼凝跟平王無怨無仇,實在想不出進入平王府到底有何兇險。
冰蝶并不是個多嘴的丫頭,忙緘口不言。她伸手打起車窗簾子,向外面覷去。
馬車已經疾馳進了平王府,一路飛奔,毫不減速。這種倉皇緊促的氣氛,似乎預示著某種不同尋常的事情即將發生。
曼凝清冷的黑瞳覷向冰蝶掀起的車窗簾外,淡漠的神情驟然大變。
外面的道路她無比熟悉,正是通往她前世在平王府里居住的寢宮——梅園!
馬蹄聲清脆地敲擊著石板路,好像正通往地獄的入口。
冰蝶回頭時被曼凝的臉色嚇住,失口驚呼:“大小姐……你怎么了!”
曼凝埋首在掌內,竭力平復劇烈起伏的情緒。她知道鳳絕一旦起了疑心,就絕不會再留她。可是,她卻想不到,他竟然再次選擇在梅園結束她的性命!
這個男人,他的心究竟是什么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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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穩,車夫打起簾子,冰蝶扶著曼凝緩步下了馬車。
她們落腳的地方正是梅園寢居正殿門口,里面燈火輝煌,滿目通明,似乎又恢復了昔日的光鮮熱鬧。
可是,整座寢宮里都看不到一絲人影晃動,好像一座華麗的空洞墳墓。
“這是什么地方?”冰蝶毫不知情,只覺得古怪。“大小姐,我們不是要去面見圣駕嗎?”
“皇上臨時有事啟駕回宮了!凝郡主既然來了,就進去坐坐吧!”那位內監皮笑肉不笑地對著主仆倆做了個里面請的手勢。
曼凝嘴角噙起一縷譏諷,淡淡地問道:“平王呢?”
“王爺一會兒就過來!請凝郡主里面坐!”內監對左右打了個眼色,頓時“呼啦啦”圍上來帶刀護衛,擺明了如果曼凝再不遵從,就要來硬的!
冰蝶嚇得俏臉煞白,她實在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怯怯的目光投向那座燈火輝煌的華麗寢宮,膽顫心驚地小聲說:“大小姐,我怎么覺得……那里面好嚇人啊!”
空寂許久的寢宮,自然散發著一股子陰森之氣,令人毛骨悚然。
曼凝倒淡定下來,她拍了拍冰蝶的小手,安慰道:“別怕,我們進去!”
*
里面的一切都保持著原來的樣子,甚至就連多寶格里曼凝曾經最喜歡的那只青花瓷瓶都沒有挪動過位置。空寂的偌大寢宮并沒有霉爛的味道,空氣清新,處處纖塵不染,似乎經常有人過來打掃。
珠簾輕響,從里面走出兩位美貌侍婢,對著曼凝盈盈下拜:“奴婢見過郡主!”
曼凝的目光投向那兩名美婢的臉龐,心口好像突的被扯開了一條大口子,沽沽流出鮮血。
那不是她前世的兩個陪嫁丫頭青兒和蘭兒嗎?她們還活著嗎?
不可能!曼凝很快就否定!鳳絕不可能留下她們的性命!
細眼覷去,那兩個丫頭的面容身量跟青兒蘭兒無異,但她們倆跟她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她能辨認出細微之處的不同。
她們并非青兒和蘭兒!
“請郡主入內等候,王爺很快過來!”兩婢打起珠簾,恭聲道。
事已至此,曼凝索性豁出去了!她昂首邁步走進了那道珠簾門,里面是她前世的寢室。
就在這座寢室里,那張華麗的大床上,她被強灌下墮胎藥,血流遍地。
空氣中似乎還有未散去的腥氣,慘痛的回憶歷歷在眼,似要生生撕碎她所有的鎮定,誘她再次走火入魔。
曼凝胸口劇烈起伏著,但她的瞳眸清冷如舊。她的定力如此之強,跟鳳翔渡給她內氣有直接的關系。再加上修習馭獸經,她的功力跟前段日子不可同日而語。
然而,當她冰冷的目光觸及床前櫥柜上擺放著的一只針線笸籮時,終于無法再保持冷漠!
笸籮里盛放著做好的嬰兒肚兜還有嬰兒虎頭鞋,肚兜上繡著鯉魚躍龍門的精美圖案,虎頭鞋做工細膩,一針一線都是她曾經親手扎上去的!
“啊!”一聲短促的低呼從曼凝的喉嚨里溢出,支離破碎不止是她的心,還有她佯裝的鎮定和淡漠。嬌軀一晃,她本能地伸手扶住身旁的衣架,卻見上面搭著一條錦鍛長袍,那是她給鳳絕做的,還沒來得及完工。
額角層層滲出冷汗,抓著衣架的手不停顫抖。她知道鳳絕在用攻心術對付她,一點點摧毀她的意志。可是,她真得無法再保持平靜。
顫抖的纖手撫向痙攣的小腹,好像那條鮮活的小生命正在滑出她的身體……
“大小姐,你到底怎么了!”冰蝶徹底被曼凝嚇到了,她連忙攙住她,扶她到貴妃椅里坐下。
曼凝剛剛坐定,就聽到身后傳來靴聲,一個熟悉又冰冷的聲音驀然在她背后響起:“冷曼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