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沁香園掌柜果然將一批新的泉州龍井送到了安陽侯府,并鄭重道了歉。
宋芝蘭扯著笑,自掏銀子叫來了最好的大夫給四姨娘看診,那臉色扭曲的別提有多精彩,慕昭心中大塊。
慕懷仁回府后,便聽說了這件事,去了汀蘭園狠狠訓斥了宋氏。
四姨娘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圈,經過精心調養,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脫離危險。
慕昭走進秀蘭園,便能聞到一股很濃的藥味。
那床上的女子身子瘦削,臉上和脖子上都布滿了凹凸不平的傷疤,其中一條更是從眼角貫穿了半張臉,看起來很是滲人。
四姨娘雙眼無神的躺在床上,任由女兒一口一口喂著藥,聽到腳步聲,她眼睛動了動,轉頭看見了慕昭,眸中閃過一抹亮光。
慕良葉順著母親的視線看了過去,看到慕昭,她心里是復雜的,眼前這個女孩依舊光鮮亮麗,眸光囧囧有神,渾身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氣質,再看看她自己,整個人瘦了一圈,臉色慘白,哪里還有一個侯府小姐的模樣。
“大小姐,你來了~”四姨娘扯著嘶啞的嗓子,急忙從床上掙扎,“葉兒,快扶我起來給小姐見禮。”
慕良葉這次沒有反駁,沉默的伸出手。
慕昭搶先一步走到床邊,制止了四姨娘,她搖搖頭,“四姨娘身子剛好,還是回去躺著,別扯動傷口了。”
四姨娘心里一緊,想到那坑洼不齊的疤痕,急忙伸手去遮臉。
“是奴婢的不對,葉兒你趕緊拉下帷帳,別污了大小姐的眼睛。”四姨娘急忙吩咐,眸光慌亂,沒有了半分過去的高傲。
“娘,你……”慕良葉心里苦澀,蠕動了嘴角,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從來沒有這么難堪過。
“不必如此,”慕昭將兩人的神情收入眼底,抿了抿嘴,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四姨娘用不著遮掩,這些傷痕是人為的,并不是天生長在臉上,遲早會好的。”
四姨娘身子怔了下,卻是沒有放下遮掩的手,只是僵在那里,沉默片刻,開口道,“真的能好嗎?”這些傷口極深,她現在依然可以想起大夫皺眉搖頭的模樣,她沒有宋芝蘭那強大的娘家背景,有的只是這張臉和這個女兒,如果臉毀了,侯爺以后肯定不會再踏入秀蘭園,那她就沒有機會生下侯府長子。
沒有兒子這個依靠,她和葉兒都不會好過,她了解宋芝蘭,現在她是宋芝蘭的眼中釘肉中刺,她不會放過她們的。
“四姨娘原本就有一副好相貌,放寬心便好,”慕昭輕輕笑了笑,示意身后的柳綠將一個錦盒拿了過去。
錦盒打開,里面放了十二個小瓶,瓷瓶面上勾勒了不同的花色。
“這是?”慕良葉眸光閃了閃,眸光落在其中的一個小瓶上,這個她曾經在慕良瑩那里看到過,慕良瑩當做寶貝一般,不舍得用的。
“這是十二瓶頂級雪花露,”慕昭淡淡的解釋。
四姨娘心里一驚,立刻放下手,目光急促看向了桌面,那十二個小瓶在陽光下鍍上了一層金色。
四姨娘從小便進了宋府,做了宋氏的大丫鬟,宋氏身為宋府嫡女,享盡寵愛,她這個貼身丫鬟自然跟著見識過不少好東西。
菱花露和雪花露,可是帝都小姐們追求的美顏圣品,尤其是雪花露,具有肉白骨的功效。
“這是……”她心里激動,腦海中有了個猜想,瞬間忘記了以往的不愉快,眸帶感激的望著慕昭。
“這是我娘留給我的,我用不著,四姨娘留下吧。”慕昭眼底閃過一抹暗淡的光,聲音隱約之中多了幾分悵然。
四姨娘原本興奮的臉,驀然僵了一下,想到大夫人,她眸中閃過一抹心虛。
“既然是大夫人留給大小姐的,我,我還是,不要了吧,”四姨娘眸光不舍,狠了狠心推拒。
“娘,你的臉……”慕良葉不滿提醒,卻在四姨娘一個眼神下閉了嘴,只能不甘的跺了跺腳。
“我娘心地善良,這些東西放著我也無用,如果給了需要的人,她也會高興的。”慕昭站起身拿起錦盒,走到四姨娘跟前,拉住她的手,將錦盒放到了她的手里。
四姨娘心情復雜,看了看那十二個精致的小瓶,再看了看慕昭真誠的臉,抿了抿嘴,“謝大小姐。”
她將錦盒收下,放到了床頭,隨即顫顫巍巍的爬下床,跪倒在了慕昭面前,“我對不起大夫人,對不起大小姐。”
慕昭眼底一抹凌厲的光芒,一閃而過,握緊的拳頭松了松,平復好心情,仍舊和顏悅色,“四姨娘這話是何意思?”
四姨娘原本心里還有一絲猶豫,但是想到宋芝蘭的狠心,想到她堪憂的未來,還有面前大小姐和善的心,她心里立刻下定了決定,“十年前的那場大火不是意外,那把火是二夫人放的。”
慕昭早就知道了這個真相,可是再次聽見,她的心里依舊不可遏制的生出了強烈的仇恨。
“我知道,”慕昭握緊拳頭,艱難的擠出了這句話。
四姨娘怔了怔,抬首看著慕昭平靜的臉,那漆黑的眸子像極了記憶中那灑脫的女子,怪不得侯爺這般維護她。
她垂下頭掩住眼中的酸澀,動了動嘴,“當年我在酒里下了藥,扶了醉酒的侯爺去了宋芝蘭的房里,所以害的侯爺最后不得不娶了宋芝蘭。”
慕昭心里咯噔一下,眸中蘊含了波濤洶涌,這是很久遠的事情,但是她還是記得,當年爹毀了宋家小姐的清白,才不得不抬她入門,娘親因為爹的背叛,郁郁不歡,從此和爹離心,導致了后面的悲劇。
四姨娘瞅見慕昭陰沉的臉,心里一驚,急忙解釋,“侯爺并沒有碰宋芝蘭,當時他已經睡死了,是宋芝蘭不甘心,戳破了奴婢的手指,滴了幾滴血上去。”
鈍鈍的疼從心里彌漫開來,慕昭心里沉甸甸的,她揮了揮手,“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