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禮沐收到林逸初從國外寄過來的種子的時候,是在那個春天。當時她正好被蕭云航逼迫在家里休養,懷孕三個月,其實還是可以拍戲的,但蕭云航卻執意將她所有的通告都推掉,每天都會抽出大半的時間來陪她。
那是段很無聊的日子,最起碼夏禮沐是這么想的,什么都不能做,不能練習法術,不能出門拍戲,不能四處轉悠,只能待在家里上網看電視學胎教教程,偶爾弄幾個小菜,或者去公公婆婆家串串門。
夏禮沐簡直要閑的發慌。
作為多年死黨的林逸初,那時候早已出國發展,很少會回國,就連通告都是接的國外的,在聽到夏禮沐的吐槽之后,毫不留情的嘲笑她一頓,可幾天后就將那顆種子寄了過來。
“這可是很神奇的種子,種出來了你家孩子才會過得一生平安,能夠讓它開花的話,你孩子會一輩子好運的。”
林逸初在電話里是這樣夸的,但夏禮沐拿著種子研究了半天都沒有看出她的品種,最后跟學識淵博的蕭云航請教,當時蕭云航看著那顆種子良久,然后又聽夏禮沐原原本本復述了林逸初的話,并沒有多說什么。
“好好養,反正你也很閑。”
蕭云航是這樣說的,并且還讓花匠李叔將所有的工具都給夏禮沐準備好,甚至還教她些最基本的種植知識。
自此,夏禮沐就開始了趟“為讓顆連品種都不知道的種子而努力奮斗讓它成功開花結果”的目標旅程,當然,這只是她偶爾沒事了才這么想想而已。
事實上,她在將種子種下的第二天,基本上就沒有去管了,只是心情好了忽然想起來了才過去澆澆水,其他時間基本上都窩在了蕭云航的書房看書。
蕭云航的書房有各種各樣的書籍,這是夏禮沐早就知道了的,但平時她只是去找些有關陰陽術的書籍去研究,枯燥乏味地很,加上以前忙通告什么的,也沒有什么時間去看。現在歇停下來的,就順帶過去逛逛,偶爾也會找本合眼緣的書看看,反正她現在正愁沒事情打發時間。
她真正關注那顆種子,是在一個月以后。
那時候的春天已經過了一半了,雨水淅淅瀝瀝的也下了好長一段時間,外面的花花草草都長得十分茂盛,李叔打理的花大部分都開的漂漂亮亮的。夏禮沐無意中在書房里看到本有關植物種植類的書籍,當時就對植物產生了興趣,便想起了那顆被自己遺忘許久的種子。
她覺得那顆種子被放置那么久都沒有去打理,不死也應該差不多快死了,并沒有抱多大的心思,可當她看到的時候,卻看到兩片嫩芽。
那天天氣放晴,兩片從褐色土壤里鉆出來的嫩芽在春風中搖曳著,陽光透射到陽臺,落到它們身上,嫩綠的芽反射著翠綠的光芒,翠綠欲滴。
這是春天的氣息,而它還努力地在這樣得春天里生長著,長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夏禮沐被震撼到了。
那是種為強大生命的震撼,如此頑強,如此堅持,在詫異中看到陽光灑落的那刻,好像有種什么莫名地東西在心里生根發芽,然后茁壯成長。
知道看到那片綠色,她恍然想,就是這樣的東西。
是生命。
不知為什么,自從那刻開始,夏禮沐就產生了種好好照顧這兩片嫩芽的心情,從那以后,她幾乎每天三次準時來這里報到,澆水施肥,然后看各種各樣的書籍來填充自己在種植這塊的空缺,有時候散步的時候還會抱著那盆花出去曬曬。
她實在是無聊極了。
好在那兩片嫩芽也沒有辜負她的期望,一直都在生長著,夏禮沐能夠非常明顯地感覺到它在努力得生長著,但……實際上,卻沒有多大的效果。
兩個月的時間,夏禮沐足足照顧了它有兩月之久,但它卻只長出了另外三片葉子。
不過本來就沒有盼望著它快快成長,只是簡單的想要讓它活下去的夏禮沐,倒也沒有多大的失望,倒是覺得挺有趣的。不同的植物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她并沒有就此放棄,每天按照習慣去照顧它。
偶爾林逸初也會打電話過來問問有關他的那顆種子的事兒,沒錯,他總是說那是顆種子,縱使夏禮沐給他發了許多它變成綠芽時的照片,他也是冥頑不靈地叫它,那顆種子。
久而久之,夏禮沐也就隨他了,反正稱呼什么的,都不過是小事而已,她要做的,就是怎么將那顆“種子”活得久一點。
但,天不從人愿。
那株嫩芽出事的時候,是夏禮沐懷孕八個月的時候,當時它長得才手指那么長,完全就像是在剛剛長出來沒多久的樣子。可那時候天氣熱,夏禮沐或許是因為懷孕的原因,情緒并不怎么對勁,每天也只有在晚上天氣涼下來的時候才過去看看,平時都是讓黃姨和李叔幫忙照顧。
可,也不知怎么的,在場暴風雨來襲降溫的時候,放在陽臺上的花盆就那么被吹倒了,花盆從二樓摔下去,支離破碎的,而那株似乎才剛剛長出來的嫩芽,卻在暴風雨的折磨下,生生待了整整一個晚上。
黃姨發現它的時候,它全身的泥土都被洗的干干凈凈的,有些枝葉也被折損,看起來受了很大的損害,但神奇的是,它竟然忽然蹭蹭蹭地長了將近一倍,枝葉也都茂盛了不少。
“將它放到花園去吧。”夏禮沐看著那顆經歷風雨的植株,最后這樣說道。
既然需要承受風雨才能生長,那么就別放在屋檐下了,真正的大地才是它能夠正常生長的地方。
可也正因為移植的原因,夏禮沐去看它的次數就更少了,白天太熱不想出門,晚上太黑不想出門,只能在傍晚跟蕭云航散步的時候,才會偶爾想起那顆植株,跑過去看看。
神奇的是,那顆植株開始漸漸生長,速度越來越快,直到夏禮沐預產期前幾天,它已經長到了夏禮沐的膝蓋附近。
只是,一點都沒有開花結果的跡象。
夏禮沐問過蕭云航好幾次,那究竟是誰什么話,但蕭云航似乎是存了心跟她打啞謎似的,一直都沒有正面回答,問了幾次之后夏禮沐也就作罷了。
產期很順利,夏禮沐生了個男孩,叫蕭牧。
蕭云航,夏禮沐。
就像他父母的名字,他繼承著屬于他們的念想。
蕭牧,能夠真實的去迎接這個世界的蕭牧。
住院的那些天,夏禮沐基本上將那顆植株給忘得差不多了,直到帶著孩子回家,才忽然想起那顆植株的存在。將蕭牧交給黃姨,她幾乎是立刻的,就去花園看了那顆植株。
但是,等待她的,卻是一株早就枯萎的植物,只剩下干枯的身軀,然后什么都沒有了。
沒有記憶中茁壯成長的新鮮生命。
誰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死的,那時候所有人都沉浸在屬于新生命蕭牧的喜悅中,誰也沒有在意一棵小小植物的存在。
夏禮沐去撿起它的枯枝,忽然覺得,這樣也好。在她不知不覺中死掉,應該也是件不錯的事。
可她沒想到,那天,蕭云航給她看了段視頻,是屬于默默綻放最后光彩的那顆無名植株的視頻。
就是在夏禮沐分娩的時候,它以可見的速度生長著,枝頭開出花苞,然后綻放,潔白而漂亮的碩大花朵,圣潔的令人難以想象,它是散發著光的,皎潔的光芒,溫暖了一切。
而在它的花蕊中,星星點點的光芒開始聚集,最后形成個嬰兒的模樣,很小很小的,卻又是能夠分辨出來的嬰兒模樣。
最后,那嬰兒脫離了花朵,飛向了天空,如果沒猜錯的話正好是醫院的方向。
只是在整個視頻中,夏禮沐最為在意的是,光團嬰兒分離,剩下的花朵和植株,卻在短短十秒內枯萎,終究變成夏禮沐回去時看到的模樣。
蕭云航解釋,那是妖精中的守護神,這種植物的一生,都會為認定主人帶來好運。
而蕭牧,則是它認定的主人。
“它叫什么名字?”
“無名。”
終其一生,也不會被人看見,所以,無名。
因為是守護神,所以默默守護,無需名字。
因為守護新生命,所以它們無論如何,都會堅強的活下去。
而從那以后,夏禮沐總是會給蕭牧講這樣一個故事:世界上有這樣種妖怪,它們為了守護人而存在,溫暖,神秘,可是它們從來不會在世人面前展示出來,所以人們都以為它們只是傳說中的存在。
——媽媽,那這樣的妖怪,叫什么名字?
——無名。
——無名?
——因為,守護他人的生命的存在,過于偉大,不需要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