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李蕓家位置偏僻，這個時候大家又都在忙著秋收，沒人聽到這一鬧劇，不然，李蕓家得再次成為眾人的焦點。

“娘，您先起來！”徐氏果然慌了神，連忙將李蕓拉開，安撫王氏，“您要什么，去拿好了，求您別再喊了！”

王氏從地上爬起來，得意洋洋地拉著李芬往廚房去了。

李蕓不甘心道：“娘！我們家只有這點兒吃食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會餓死的！”

徐氏低聲道：“蕓兒，算了，她畢竟是你爹的娘。如果你爹在的話，也不愿意看到我們跟你奶奶鬧成這樣。你爹被人尊敬了一輩子，我不想他死后被人說三道四，說他有個不孝順的女兒。”

李蕓從來沒有這樣的無力感。

徐氏說得對，不管分家還是沒分家，王氏都是她血肉相連的祖母，她便注定處于劣勢的位置。在如今這個社會里，長輩對晚輩予取予求那是理所當(dāng)然，晚輩如果對長輩稍有不順就是不孝。

可是，如果今天王氏得逞了，她就會有下一次，再下一次。這樣可不行。她的心很窄，只裝得下家人。而王氏，已經(jīng)被她排除在家人之外。無論如何，也要阻止王氏。

只聽徐氏接著說道：“再說了，你還沒有定親，要是傳出不敬長輩的惡名，以后誰敢要你？”

徐氏眼下最擔(dān)心的，并不是死去丈夫的名聲，而是自己女兒的幸福。今天明之軒在場，要是他看到李蕓彪悍的樣子，怕是會被嚇跑了吧？

徐氏這樣想著，不由得偷偷撇了明之軒一眼。見明之軒臉上并沒有半分輕視的意思，懸著的心才算暫時放下了。

李蕓道：“沒人要就沒人要，我不在乎。”

話音剛落，耳邊忽然傳來明之軒戲謔的聲音：“別擔(dān)心，你要是嫁不出去，我要你就是了。”

李蕓不可思議地看著明之軒，他明明站得很遠，可是那聲音，卻像是貼在她耳邊說的一樣。這個明之軒，到底是什么來頭？

徐氏憂心忡忡地搖頭道：“你這孩子！現(xiàn)在你還小，不懂這些，將來你就明白娘的苦心了。”顯然她并沒有聽到明之軒的話。

明之軒笑吟吟地看著李蕓，張嘴無聲地說：“我——要——你——”

李蕓不慍不惱地收回目光，不反擊，不回應(yīng)，徹底的將明之軒無視了。

明之軒摸摸下巴，心道這孩子怎么這么不可愛呢？一般少女在這種情況下不是應(yīng)該嬌羞么？好吧，李蕓似乎對他沒有半點意思，她不嬌羞是應(yīng)該的。正常情況下，李蕓是應(yīng)該生氣么？再不濟也應(yīng)該翻個白眼吧？她卻將他視作無物，連生氣也不屑。這種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真是令人挫敗啊挫敗。

王氏從廚房伸出頭來，面帶怒色喊道：“徐氏，你把肉和蛋藏哪里了？給我拿出來！”

徐氏搖頭道：“肉和蛋只有那么一點兒，中午已經(jīng)吃完了，沒有了。”

“你這敗家娘們！”王氏罵了一句，又縮了回去。

李蕓遠遠看到院子前面的高粱地里有一抹身影向村子的方向走來，眼中閃過一抹狠戾的光，默默進了房間，找出剪刀藏在懷中，然后將包扎傷口的布條拆開，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將才涂上不久的藥膏擦掉，然后放下衣袖，將傷口遮住，鎮(zhèn)定地走到院子，低聲對二弟三妹道：“一會兒看大姐怎么做，你們也跟著做。”

三妹一向很聽李蕓的話，而二弟經(jīng)過中午的事，對李蕓有了別樣的情感，自然也點頭。

徐氏擔(dān)心道：“蕓兒，你要干什么？”

李蕓抿了抿嘴唇道：“娘，是我們的東西，誰也別想搶走。一會兒你站遠些，不要管我們。”

正說著，王氏和李芬一人抱了一大袋東西從廚房出來，王氏面有得色施舍般道：“你們別說我這個當(dāng)娘的當(dāng)奶奶的不講道理，這是我兒子的東西，我有份，你們當(dāng)然也有份。我只拿了一半，給你們留了一半。”

說是只拿一半，看那分量，竟是拿走了四分之三，而且，拿的盡是白米白面新鮮蔬菜等好的吃食。

李蕓忽然往前一撲，抱住王氏的腿，哀聲喊道：“奶奶，求您了！我們家只有這點兒糧食了，您要都拿走，我和弟弟妹妹們都要餓肚子了！”

二弟和三妹見狀立即撲過來，紛紛抱住王氏的另一條腿，跟著李蕓的話齊聲喊起來。

徐氏驚了一驚，頓時明白李蕓要做什么，合作地退開了幾步。

明之軒含笑看著李蕓，越看越覺得有趣。呃，聲音表情到位了，就是眼淚下不來。

王氏兩條腿都被抱住，走不動路，不得不將東西放下，用手去拉李蕓他們，一邊怒罵道：“小兔崽子，給我滾開！”

李蕓的聲音越喊越大聲，聲聲凄厲：“奶奶，您不能這么狠心啊！爹死了，您再把我們的糧食都拿走了，我們會餓死的！”

二弟三妹齊聲哭喊道：“我們會餓死的！”王氏力氣大，拉得二弟三妹生疼生疼的，不用刻意，淚珠兒就一串串的往下掉，看著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王氏剛拉開了這個，那個又撲上來。她無法擺脫李蕓他們，于是怒視著徐氏：“徐氏，還不快把這幾個小兔崽子拉開！作死呢？”

徐氏遠遠地站在一旁，默默地抹淚，不吭聲。要不是她這個當(dāng)年的沒有用，自己的兒女何至于哭得這么凄慘，讓聞?wù)邆穆犝吡鳒I？

劉小花剛收割了一擔(dān)高粱往家送，就聽到李蕓家院子里傳來哭喊聲。

劉小花將擔(dān)子放下，快步往李蕓家走去，邊走邊罵：“這個死老太婆，又在欺負人了！”

劉小花因為李三的事跟王氏不對盤，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同盟，因此只要能讓王氏沒臉的事她都會干。除此之外，她有一個深埋在內(nèi)心的秘密，那就是她喜歡王大石。就憑王大石中午說過的話，她也得站在徐氏和李蕓這一邊。

王氏拉不開李蕓幾個，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抓著李蕓的頭發(fā)，伸手就扇李蕓的耳光。

李蕓時刻注意，哪能給她打到了呢。她偏頭躲過王氏的手，低聲喝道：“二弟三妹，摔倒，哭！”

王氏一怔，不明白李蕓是什么意思。

二弟三妹立即放開王氏，齊齊摔倒在地，放聲大哭起來。

李蕓暗中一咬牙，將衣袖下藏著的右手傷口撕裂，同時將懷中的剪刀跌落地上，伸出染血的手掌擋在自己面前，尖聲叫道：“奶奶，不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