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了晚上，沈青菱被安排在那幾個相連的山洞中，給了他一床被褥，和吳成挨在一起。被子雖然是新的，可那些土匪窩里常年積累的酸臭味兒讓沈青菱多坐一刻都難，而且還有那么幾個人，是頭一挨著枕頭就鼾聲如雷的，更別說要和他們擠在一起睡覺了。

翻來覆去的直到深夜，沈青菱實在是半點睡意都沒有，還被身下凹凸不平的石頭地面硌的渾身酸痛。拉開被子起身，看看不遠處橫七豎八睡的正香的土匪們，還有身邊已經發出“隆隆”鼾聲的吳成，沈青菱輕輕的掀開洞口的布簾，走了出去。

外面負責守夜的兩個土匪靠在火堆旁邊，各人懷里還抱著一把卷了刃的刀，已經開始打盹了，就連沈青菱從里面走出來都沒有聽到。

沈青菱也沒有出聲，只是背著手，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清涼的晚風將他的發絲吹動起來，好像一只溫柔的手，給他心頭的傷都慢慢的撫平了。沈青菱記不得有多久沒有這樣平靜的看著星空了，因為之前的好長一段時間，他都是在燈火闌珊的南風館里，陪著笑臉任人調戲。

“睡不著嗎？”身后清脆的女聲響起，這個山上唯一的一個女人，不用回頭看，沈青菱也知道是誰了，所以仍舊看著天空沒動，只是“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

“啊！展顏姐。”本來已經開始夢周公的兩個小弟也聽到了聲音，總算有些機警的站了起來，只是兩人都還是睡眼迷離的，懷里的刀也在起身的時候都掉在了地上。

“回去睡吧，我來守夜。”顧展顏看看那兩個早就沒有半點抵抗力的小弟，就知道給他們分班守夜也只是個幌子，根本是換個地方睡覺而已。看來要嚴格紀律，把他們都帶出素質來還真是一件長遠的重任。

“謝謝展顏姐，讓他回去，我留下吧。”

其中的一個推了推年紀更小的一個，顧展顏記得他們兩個好像是表兄弟，家里鬧災荒，接著又是瘟疫，兩家人就剩下他們兩個了，逃到這里的時候差點餓死，吳成給抬上山來，就安心做了土匪。現在看來，那個表哥還很有樣子的知道照顧弟弟呢。

“都回去吧，我們現在也正好是兩個人。”顧展顏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那里的沈青菱，徑自走過去坐到了火堆邊，添了一根木頭，那火又大了起來。

沈青菱回頭看看，那兩個小弟已經走進了山洞，這里就只剩下自己和顧展顏了，才知道，原來她把自己也算在了一起。不過又仔細一想，既然留下來了，又吃了這里的饅頭、喝了這里的湯，應該也算是入了伙的。

笑了一下，沈青菱也來到火堆旁坐下，沒有坐在對面，而是坐在了顧展顏身邊，但兩人中間還有著一些距離的。

“為什么……”

“你為什么……”

顧展顏和沈青菱兩人竟然同時開口，隨即又同時停下看著對方，顧展顏先笑了起來，聲音不大，但是很清脆透亮，然后又搶先問道：“你為什么就做了清倌？”

“不記得了，好像很小的時候被那里的姑姑撿來的，之后就一直在那里了。直到我十六歲，姑姑就開始讓我去陪客人喝酒。”這次沒有猶豫，沈青菱回答的很干脆，只是聲音比平時低沉一些，但表情還是很平靜的。

“哈哈哈，只是喝酒嗎？被摸了不知道多少次吧。還是說只被男人摸過，沒有碰過女人？”顧展顏忍不住就想起沈青菱在水邊昏迷后醒來，那個驚慌失措的樣子，怎么也不像是在風月場所打混的人啊。

“姑姑說，我是她的紅牌，所以不會輕易出來陪客人的，要很多的銀子才行，所以出的起的人，也就那么幾個而已。”沈青菱對于這一點，還是有些慶幸的。

“那怎么又把你賣了？舍得嗎？”顧展顏看著沈青菱那柔和美麗的側臉，感覺這樣一個男人，真的好似不染污泥的青蓮一般，若是隨意褻瀆了還真是可惜。

“因為我過分執拗了，也只是肯陪客人喝酒聊天。教育了幾次都不肯做別的事情，姑姑一生氣，就將我賣了，不過也說好只是賣三個月的。聽說那個陳公子好像是陳屠夫一樣壯實的男人，估計是想把我送去再好好調教一番吧。今后送回來，興許就聽話了。”

沈青菱這次是笑著說的，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被賣了還沒有送到陳屠夫家的門，自己便做起了土匪。

“哦，那三個月之后，我再把你送回去吧，別讓你姑姑那里少了個紅牌。”

顧展顏掩唇偷笑起來，明顯的是在逗他，想象著著那個陳屠夫把這樣一個美人一般的沈青菱壓在/床/上，欺負又欺負的樣子。隨即又想起沈青菱說被姑姑教育過，就偷眼往他身上瞄。想知道他是如何被教育的？

打耳光不可能，那就破了相，不值錢了；自己也看過他胸膛，光滑白皙的沒有半點瑕疵，皮膚比女人還要好呢，更沒有傷痕。那到底是傷在了哪里？

“送回去，還是要被姑姑教育呢。這次，只怕就不是針扎幾下就能了事的。”

沈青菱說完，似是無意的搓了搓指尖，顧展顏就注意到他修長的兩只大手，手上皮膚很白皙，每根指頭都是骨節分明的十分好看，但又感覺哪里不對了。拉過他的一只手來，翻過手掌仔細的看，沒有發現什么特別，掌心上連個繭子都沒有，顯然是不用干活的；再翻過來看手背，光滑白皙的一片！

最后，才將目光落在他的指甲上，卻在看了之后，心頭突的一跳，泛起些疼來。

沈青菱其他的八個指甲都修剪的很整齊，也光滑圓潤的透著粉紅色的光澤，但兩只手的小手指甲里，卻滿是紫褐色的淤血。因為在尾指所以不易被發現，但明顯是有人經常用針之類細小尖銳的東西，深深的刺進指甲里去的。

十指連心啊，那樣針刺進指甲里的疼痛，該是怎樣的一番難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