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一紙荒唐

顧玉延看著明鏡兒臉上淡淡的笑容，耳中還縈繞著她漫不經心的聲音，仿佛她違抗的不是當今太后的懿旨，而是無視一個不必理會的要求，太后在下旨之前，真應該見一見這位郡主，再下決定是否要下這樣的一道退婚的懿旨，不然……顏面盡失的，只會是皇室。

太監從震驚中回過神，不得不開始重新的審視這位郡主，只見他面上一沉，冷冷的道：“墨心郡主，違抗太后的旨意可是死罪。”語氣中有幾分凌厲，還有幾分威脅的味道。

青雪珂眼睛一轉，母后的本意是讓顧府當眾退婚，讓明鏡兒顏面盡失，閨譽盡喪，只是沒母后沒料到明鏡兒會如此膽大，連她的懿旨也敢公然違抗，此事萬一鬧大，倒真的會連累整個滄瀾王府，到時只怕那人的臉上也會不好看，越發不愿意見到自己。

想到這里，面色一沉，看向明鏡兒，輕聲喝斥道：“鏡兒，別任性，你是想要連累我們滄瀾王府嗎。”一副為大局設想的當家主母風范，

“你給我閉嘴。”明鏡兒頭也不回的冷斥道。

青雪珂一怔，面上頓時漲紅，這個小丫頭竟敢當眾喝斥她，頓下火冒三丈，氣得渾身發斗。

其他人更不敢相信的看著她，泰安公主可是一朝公主，一府的主母，還是墨心郡主的嫡母，這位墨心郡主竟然敢當眾喝斥她，看來坊間傳聞她不待見嫡母的事情并非是空穴來風，只是明鏡兒下接來的話，更讓他們驚駭不已。

只見明鏡兒目光冷冷一掃，似看向太監又似是看向太監手中黃卷，清冷的聲音再度響起：“請公公回去告訴太后，本郡主不接這無中生有的旨。”

“放肆。”

“大膽。”

明鏡兒的話一出，青雪珂和太監不約而同的怒喝出聲，眾人也頓時震驚得目瞪口呆。

這墨心郡主也忒太大膽，抗旨不尊還不算，還敢說太后是無中生有，不過看她的神情又不像是假的，眾人不由暗暗的揣摩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監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從容，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隱隱可見一絲怒火在跳動，明鏡兒卻不以為然，慢悠悠笑道：“本郡主從未聽說，明府，或者是墨府，跟顧府有過什么婚約，所以太后的這道懿旨，本郡主不能接，這種有辱門風的事情，本郡主也不能做。”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盯著青雪珂。

見此情形，在場人對今日之事馬上猜到了八九分，必然是泰安公主為著日前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事情，故意請太后出面，下旨讓顧府在這一日上門當眾退婚，意圖敗壞墨心郡主的閨譽，難怪墨心郡主的話中會另有所指，原來如此。

青雪珂沒料到明鏡兒會有這么一出，暗暗看向太監，朝他使了一個眼色。

只見太監輕咳一聲，不緊不慢的道：“回郡主，墨、顧兩府確實曾經有過婚約，只是當時郡主年幼，已經記不得。”

“哦！”

明鏡兒輕輕應一聲，眼中故意露出一抹驚訝，面紗下面卻是一抹譏諷，似笑是非笑道：“既是如此，就煩請公公言明事情的始末，本郡主定當洗耳恭聽，以免損了太后的清譽，辜負了皇家的恩典。”清冷的聲音中有一絲揶揄，仿佛被退婚的人并不是她自己，而是別人。

其他人耳中回響著明鏡兒感恩戴德的話語，不知為何這明明應是彰顯太后英明，皇恩浩蕩的贊頌，從明鏡兒口中淡淡飄出后，就硬硬的生出一種違和感，甚至有點微不足道，讓人覺得太后根本不配給眼前的女子下旨。

這種想法一出，眾人無不打了一個寒顫，心里暗道：“天哪！我怎會無緣無故有這樣的想法，那可是大逆不道啊！”

太監看著眼前一副淡然，神情像是在看戲的女子，眼皮微微的垂下，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竟然有一瞬間的沉默，過了良久才道：“回郡主，這是十二年前的事，那時候郡主不過三歲，顧夫人帶著顧大公子到府上拜訪，大人們聊天，孩子們自然玩到一處。因郡主喜歡上顧大公子隨身攜帶的一件玉佩，顧大公子便把玉佩摘下給郡主玩耍，只是……”

“只是什么？”明鏡兒面帶笑容，不緊不慢的問。

太監暗暗看一眼旁邊的顧玉延，小心翼翼的道：“只是，顧夫人和顧大公子要告辭時，郡主卻仍然緊緊抓住玉佩不肯歸還，明王妃開玩笑說，再不把玉佩歸還給顧大公子，長大以后就要嫁給顧大公子當媳婦，郡主當時順口就說，那就嫁給顧大公子吧。顧夫人當時一聽心里歡喜，就說既然如此，這玉佩也不必歸還，就當是兒子給郡主的訂情信物。”

聽完太監的話，眾人的嘴角不由的抽了抽，原來這也能算是一紙婚約，難怪郡主根本不記得有這回事，太后果真是英明啊。

只是無論如何，在這種場合，下旨讓顧府上門當眾退婚，太后的做法都有失厚道，滄瀾王府面上雖然不好看，皇室、顧府又何嘗不是如此。

明鏡兒耐心聽完以后，眼中微微露出一抹譏諷，淡淡接過太監的話：“這倒是本郡主的不是，本郡主這些年來一直在外面，委屈了顧大公子是本郡主的不是，還讓太后費心，實在是罪過。如此，太后的懿旨，本郡主……接了。”那語氣，仿若她肯接下懿旨，是她對太后無尚的恩賜。

太監正擔心明鏡兒一直不肯接旨，太后的臉面會因此不好看，此時聽到她愿意接旨，連忙高高舉起懿旨，欣喜若狂的道：“是，請郡主接旨。”

“臣女接旨，謝太后隆恩！”

明鏡兒若無其事的接過旨，交給旁邊的溪口，順勢淡淡的看一眼站在旁邊，一直不出聲的顧家大公子顧玉延，心里不由的點頭稱贊。

這是一個外在條件非常不錯的男人，至于內里，憑他沉得住氣這一點，還有待考究，眼中含笑道：“本郡主已經接旨了，婚約即刻起解除，顧大公子，從今往后，你我男女婚嫁各不相干。”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是，墨心郡主，你我以后，男女婚嫁，各不相干。”顧玉延淡淡的道，語氣沉穩，語速均勻，內斂的眼眸中，閃著溫柔而稅利的光芒。

剛剛退婚的二人竟能如此平靜對話，在場的人不由張大嘴巴，兩人根本不知道，他們這般態度，這般語氣，這般神情，就是對太后此舉的最大譏諷，讓太后神圣不可侵犯的懿旨，瞬間變是一紙荒唐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