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柳青青化了極淺的妝,只淡掃了娥眉,平白生出了幾分哀愁,身著一襲白裙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九天仙子,踩著哀怨的七弦琴的調子軟軟地走到了臺前。
琴音變冷,舞臺上方的燈蒙了一層紗布,稀疏地灑下來,像鋪了一地的月光。
“戰(zhàn)馬踏,鼓聲響
你拉著我的手離開故鄉(xiāng)
幼年的我陪在你身旁
為你哭,為你笑
為你流轉在這世間尋找著方向!
沙場之上,再無兒女情長
奔波流離只為花兩度開放!
夜漫長,誰倚窗
你懷抱的人兒換了模樣
和誰說此世長情未央
月光冷,誰梳妝
懷抱著琵琶只能哀哀地獨自唱!
青絲飛揚,結了雪變冰霜
日日眺望只夕陽拉著影兒長!
新人笑,在未央
舊人哭,斷了腸
舊事散了場,我記夫忘
怨只怨再不是舊時月光”
簫聲凄纏,漫天的幽怨似冷冷月光一般籠罩著柳青青,原本清純的白衣現(xiàn)下也有了落寞的味道,臺下的人也都被這憂傷的氣氛感染,只沉默地傾聽。
一曲歌畢,柳青青抬頭甩袖,決絕凌厲,七弦琴和著簫聲恰好在這一刻停止,仿佛天地間都只剩那個哀傷冷冽的女子,在哀哀地訴說。
凡略通詩書的看客都知曉了柳青青唱的是幾百年前的孝仁皇后的故事,那個女子清高孤冷,紅顏老去,只能眼見著自己昔日攜手沙場的夫君現(xiàn)在卻和別人花前月下,最后,抑郁而終,孝仁,是她的夫君給她的封號,孝、仁,她在他眼里就是賢良淑德,就算他背信棄義,她也照舊好好地待他,和他的她。他給她最后最厚重的報答,是他在她死后也沒有封他的新寵為后,她是他唯一的妻子,和他白頭到老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
已經有幾個感性的舞女悄悄紅了眼眶,千百年的愛情故事,都是負心男子癡情女。
柳青青垂首謝幕,臺下的掌聲經久不息。
舞臺的一側,襲嬈冷笑著看著柳青青的背影,新人笑,舊人哭,柳青青,你可極會預見自己的未來啊。
柳青青出了后臺后就放慢步子,身后適時地就響起一個聲音:“青兒,我們七日未見了。”
柳青青把呼吸控制在鼻腔處,紅了眼眶后才轉過身去,“豐茂。”
紅菱找來的人的確不錯,眉清目秀,乍一看還以為是個還在讀書的富家公子,只是眉毛太淺,唇太薄,傳說這樣的男子,最是薄情寡義。
孫豐茂淺笑看著柳青青說:“青兒,你可想我了。”
柳青青含著淚珠朝孫豐茂走過去,孫豐茂一臉寵溺地看著她,張開雙臂準備擁抱她。
誰知橫插進來一個人影從孫豐茂左邊胳肢窩下鉆過去,又把右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卻是蕭懌軒笑吟吟地說:“豐茂,這么久不見,可想死我了,走,一起喝一杯去!”
孫豐茂雖面上閃過幾分詫異,但也只是一瞬,就恢復如常,到底也是闊綽過的人,場面上的功夫還是有的。
孫豐茂朝柳青青微微一笑道:“青兒,你看……”
柳青青當即知曉孫豐茂的意思,也只淡淡道:“既然蕭懌軒公子盛情邀請,那么豐茂就先去吧,我們再約時間。”
得到柳青青指點的孫豐茂也笑著看向蕭懌軒道:“既然蕭兄盛情邀請,那孫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蕭兄請。”
“孫公子請。”
柳青青氣憤地看著蕭懌軒的背影卻也不能奈他何,不過還好是讓柱子后面的襲嬈了解了她和孫豐茂“確實”是有那么點什么。
想到這心下多少有些欣慰,柳青青就轉身向樓上走去,冷不防又被一把聲音攔住了腳步。
“小丫頭,你鬼點子倒是不少,你才十五歲,哪來這么多齷齪的點子。”一抬頭,卻是姒燁瞇起眼睛笑著看她。
柳青青白了姒燁一眼,說道:“恕青青不知道公子在說些什么。”
“若前面騙人家說你喜歡那個蕭懌軒也就罷了,現(xiàn)在又跑出來一個孫豐茂,你倒是真把她當傻子耍了。”
“青青記得,上次仿佛是公子親口說她是個傻子的,怎么現(xiàn)在,公子要自己打自己的臉么。”柳青青仰著下巴看向姒燁說道。
“好個小丫頭,上次你也說過咱倆是朋友是吧,既然是朋友,我就幫你一個忙,你就等著謝我吧。”姒燁搖搖扇子,從樓梯上跳下去,頭也不回地用扇子敲敲自己的肩膀對柳青青說:“等我的好消息吧,小丫頭。”
柳青青狠狠地剜了一眼姒燁,“切,有錢了不起啊,拽什么拽。”
不過不久之后,柳青青就知道,有錢,確實就是了不起,當然,這是后話了。
柳青青瞅完姒燁就上了樓,又趕上紫絹來送羅漢果潤喉湯,柳青青仰頭咕嘟咕嘟地喝下,然后隨意用袖子擦了一把嘴說:“紫絹啊,你明天換個口味吧,天天喝這個有點膩。”
紫絹被突然豪放起來的柳青青唬得愣了愣,過了好幾秒才說:“是,姑娘,奴婢記下了。”
“去吧去吧。”柳青青對紫絹揮了揮手手,“下去休息吧,紅菱回來了叫她過來找我。”
“是,姑娘。”